“今日见也见了,你便回府衙吧。”
“裴大人最好还是对夫子的案子上点心,否则我那五百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她话里冷漠裴误不是没有察觉到,听她如此说,还以为温以是气他一整日耗在这儿,没有去忙王氏的案子。
“我已安排人手去查探了,除了给你的檀香佛珠,还有别的证据在追查。”
“你放心,李元逃不了。”
他语气急切,像是急着跟她解释。
温以仍是垂眸看着粼粼春水,没有分给他丝毫的目光。
她怕看一眼,便会狠不下心了。
“那便好。”
“裴大人若无事,我便先走了。往后有事只管往员外府递信便好。”
温以急迫到有些狼狈地转身。
裴误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想起她不喜欢他这般,又试探地去牵她的手。指尖刚刚触及她柔软的掌心,就被她一把甩开。
“裴大人请自重。”
温以像是受到惊吓般将手藏到身后,皱眉时眉目间满是厌烦。
她表现得像是全然失去了前阵子的记忆,更像是全然忘了他。裴误心中一宕,一股空荡的怖意弥漫开来。
“以以,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他不敢再与她拉扯,话里小心翼翼,又盼她能嗔一句是。
“既然裴大人听不懂,民女便只好敞开了帘子说话了。”
“前事还望裴大人莫要放在心上,民女想过了,四方后宅不是民女所希望待的地方。”
裴误松了口气,释然地笑道:
“那自然也不是我想让以以待的地方。”
温以顺着他的话点头。
“那往后我们便书信联系,直到案子查清。”
“此后,便不必再见了。”
她话落时转身地较之方才更加利落,转身的瞬间,夕阳映照在她含满泪水的眸中。
“以以,这是坊间最新时兴的玩笑话吗?”
“你放心,我最是禁得起玩闹,不会放在心上的。”
裴误闪身拦住她的去路。
他兴许不知道他此刻脸色惨白,眼下那枚嫣红的小痣夺目,如同一枚血泪。
唇角的笑,任是谁都能看出僵硬的意味。
“裴大人非要我说得如此清楚吗?”
温以也不再用方才的谦称,抬眸看他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她盯着他忐忑的眸,一字一句如同刀刃般狠狠扎在他心上。
“裴大人一则家境贫寒,我不愿随你过拮据的日子;二则踏足官场,我更不愿随你困在四方宅院中。”
红衣翩迁,她抬步贴近他面前,语气柔和下来,话却依旧残忍。
“你便当这只是一场梦吧。”
“一别,两宽。”
雨滴落在他脚边,溅起桥面上浅浅的积水,打湿了鸦黑的鞋面。
裴误脑中不合时宜地想——
江南的雨水果然寒凉。
隔着鞋面,他便感觉到透心的冰冷从脚边蔓延。风刺骨的寒凉。
温以从他身侧离开,擦身而过,步步走下了石桥。
裴误摊开的掌心中放着一串檀香佛珠,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生怕错过她分毫迟疑的动作。
可是没有,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从未想过,她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那般公事公办的:
“这檀香,就是我那日闻到的味道。”
——
绣鞋踏上木梯,跟前的男人脚步声钝重,细小的脚步声瞬间被淹没。
温以裹紧了身上那件兽毛披风,踮着脚专心注意着步子。
他的披风太长,拖在身后总还是免不了沾上尘灰。
罢了,大不了她洗净后再还给他。
温以卸下费劲提着披风的力气,偏头间,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雪松味。她悄悄地深吸鼻息,这香味果然是来自身上的披风。
他竟也开始用熏香了。
她不防有些错愕。
“温姑娘这是不愿意带路?”
察觉到她落后,裴误忽然回头冷声问。
“指挥使大人说的哪里话?”
他的脸如此熟悉,声音中的冷厉却是她所不熟悉的。温以只是轻愣了一瞬,便扬起笑圆场。
“我这便带路。”
不该在他面前如此自称,她却像是妄想着借此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加快脚步迈上楼梯。
裴误侧身给她让道,经过他身侧时,垂落的披风绊住绣鞋上的珠串。
转角间,竟绊住她的腿弯。
温以瞬间失去平衡,接连而来的变故本就让她疲惫至极。她下意识拽住身侧的手。
腰间撞上冰凉的刀柄,一阵钝痛。
肩侧被一只炙热的手扶住。
她眼前绯红逐渐放大,撞入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