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显然也意识到了眼下的情形如此。
若是顺着情形将牡丹定为犯人,倚红楼即便能被太子殿下保住,也不会再有客人敢上门了。
“这里何时轮到你插嘴了?”
裴误身边的下官皱着眉训斥。
裴误侧目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你看出什么了。”
他知晓温以的细致的观察力。
为了保住目前的倚红楼,她应是站在找出真相的战线上竭力破案才对。
温以闻言,迈步进了屋子,在牡丹身旁蹲下,伸手查看她腰间的衣结。
“大人,这衣结打得杂乱,像是根本不会穿这般样式衣裙之人所打。牡丹绝不可能打出这样的衣结。”
“这算哪门子证据?”
那下官插嘴道:
“若是她杀了人,心中慌乱,一时之间打出乱些的结也属正常。”
温以没理会他的质问,翻了翻牡丹的衣领。
牡丹那张娇艳的脸此刻惨白发青,昨日动人的红妆显得可怖起来,嫣红的口脂也擦到了唇角之外。
颈间的勒痕暗红,温以却隐隐看出了两条勒痕的印记,虽然几乎都重叠在一处,还是有着细密的不同之处。
她翻开牡丹沾着血迹的手。
那染着蔻丹的指甲缝中竟然藏着半截粗黑的发丝。
“大人,这发丝!”
榻上的王大人早已年过半百,发丝尽白,就连那手掌长度的胡须都是全然的白。
可牡丹手中的藏着的发丝分明是黑色的。
“牡丹也许是被人勒死的,她也许死在王大人之前,还需仵作验尸判定。”
“大人,恳请您彻查真相,还牡丹一个清白。”
温以站起了身,缓步站定在他面前,福身请求。
裴误垂眸看向她依旧妍丽的脸,这三年,她眉眼间的稚气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致命的风情。
记忆中她也曾拽着他的衣角这般恳求他查明一桩案子,只不过那时她的杏眸中满是泪水,悲伤、哀痛的情绪全都外露地展现出。
而今日,她那双相同的杏眸中只有坚决,再无动摇与惧怕。
她一垂头,右侧额旁厚重的碎发垂落下来,露出了右额上那道半指宽的伤疤。
“圣上派本官查,本官自会彻查。”
裴误的语气还是往常的冰冷,可温以听出他的声音带了怒意。
许是嫌她这一句多管闲事了吧。
“即日起,倚红楼所有人都待在楼中不允外出,案子水落石出前,不得有任何人进出这里。”
他的吩咐一出,跟在他身后的手下们便纷纷行动起来。
其中几人出了房中,朝一楼余下的锦衣卫传达上官的命令。
“大人,这间屋子要封无可厚非,可倚红楼中闲杂人甚多,怎能将所有人困在楼中?”
温以蹙眉阻拦,楼中还有许多客人未曾离开,个个都是朝中的官员。
锦衣卫封了倚红楼,她要在裴误的人眼底向主子传消息只会难上加难。
更别说楼下的官员若是全都被困住,明日早朝少了这许多人,即便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只怕也难逃责难。
“锦衣卫办案,温姑娘可是要阻拦?”
裴误挑眉轻笑,眼角那颗朱红的泪痣鲜活起来。
他原来甚少穿艳色,更是从未穿过大红。这两年在京中他的脸反倒是瘦削了,下颌的弧度更似刀刻般凌厉。
温以抬头盯着他的笑,竟读不出他挑眉之下的心绪。
“民女不敢。”
她话音方落,大门外便传来一阵喧闹声。
房门外的锦衣卫回头朝前堂看去,只瞧见一道模糊的男子身影进了楼中。
木梯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只能零星听见“大人”、“可算来了”、“欺负”几个字眼。
楼下的姑娘们似乎许多都认得来人,见他行至木阶下,侍候温以的婢女蕊秋忍不住急切道:
“李大人您可算来了。”
“锦衣卫行事粗鲁,您不在,姑娘可受委屈了。”
兴许觉得有人撑腰,蕊秋言语中都有些失了分寸。
被叫做李大人的男子身着青衫,腰间缀着一块暖玉,闻言加快了脚步。
裴误闻声侧目,门前的男子身形单薄,一身青衫更显得气质温润。
那张清俊的脸庞他再熟悉不过,却从未想到过会出现在这里。
“阿以。”
男子的视线掠过屋中众人,落在温以身上,唇角牵起温柔的笑,目光柔和的爱意任凭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你怎么来了?”
温以转头看去,李元穿着寻常衣衫站在门口,见她开口,便朝她走来。
温以蹙眉,想不通他一个吏部郎中,门口的锦衣卫竟不拦他?
“我不来,是要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吗?”
李元话里满是关切。
裴误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她的语气并不像第一次在京中见李元,显然二人的关系也不像三年前那般剑拔弩张。而李元的态度,更是暧昧。
受委屈吗?
他的目光定格在温以额角杂乱的发丝间。
他倒不知道,他何时有这般大的能耐,能让她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