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秋神情狡黠地顿了顿。
“难道是昨日裴大人送的首饰盒子?”
温以被她荒诞的猜测逗得莞尔,没多解释,顺手掩上了盒子。
主子给的东西果然从来不是凡品,昨日她原以为会难以入眠,没想到却睡得尤其安稳。
这样的知遇之恩也不知此生能否偿清。
她想到此处,不由叹了口气。
温以本是明艳飒爽的长相,此刻镜中人上了清淡的红妆,黛眉轻蹙,这一叹气,倒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
蕊秋满意地看了眼镜中,片刻后又遗憾道:
“虽也是美的,可主子还是适合华贵些的颜色,可惜……”
“温妈妈,外头马车已经等着啦!”
门外头那龟公不敢动门,扯着嗓子叫唤。
温以闻言起身,又被蕊秋急急叫住。
“主子!”蕊秋抬手又取下她低低簪着的一支金簪子,“好了。”
一起身,温以才发觉自己今日穿的是一身未嫁姑娘的素简襦裙。许多年未穿过这样的裙子,竟有些不习惯。
“祝主子今日一切顺利,定要抓到那害了牡丹姐姐的歹人。”
蕊秋的话还带着满满稚气,温以推门笑问道:
“你如何知道他便是凶手?”
“奴婢就是知道。”
蕊秋不服气地反驳,又弱了声音接着争辩。
“楼里的姑娘们都知道,即便不是他杀的,牡丹姐姐会遭此劫也都是因他。”
这次温以没有回答,只是抿唇出了楼。
那龟公全然没有夸张,马车就大剌剌停在醉红楼门口,驾车的人是裴误的小厮阿石。
她目光划过装饰华丽的马车,却未见到裴误的身影。
抿了抿唇,街市上人来人往不好多问,只得先提着裙上了马车。
才打帘,便对上男人一双深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睛。
温以面上未露惊诧,男人眸中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她今日穿的太素了。即便是三年前在江南时,她也是城里富裕员外家的独女,何曾穿过这样素净便宜的衣料。
这般像寻常农家女子的装扮,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看起来……比重逢时候还要令人心中不舒服许多。
裴误心中计较温以自然是不知。
她压着心中惊讶在他身侧坐下,余光是他伸手可触的侧脸。
“裴大人。”
马车中不便行礼,温以才要行礼,便被他突兀的咳嗽声打断。
“本官时间宝贵,赶紧将昨日要说的说完。”
她垂眸间瞥过他靠在她膝边桌案尖锐处的手背,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涩的甜蜜。
“是。”
温以没忘记今日出来是为了办案,立刻简要地说起来。
“昨日说的吴举人,是牡丹的情郎。”
“牡丹跟他原是家中长辈定下的娃娃亲,两家都住在京城近郊外的村里,可惜牡丹九岁时家里遭了难,父母双亲都在山洪中丧生,只留下重病的阿奶,一家就此败落……”
“后来牡丹流落到了楼里,开始只是楼中服侍姑娘的丫鬟,直到吴举人找来京中。”
……
牡丹是为了供吴举人读书赶考,才甘愿落了风尘的。
可惜吴举人好不容易考中举人,却是庶吉士末名,终日在家等任状,颓废度日。
“所以楼中的姑娘们见牡丹出事,也都觉得定然是他干的。”
温以讲的有些唏嘘,一抬头却见他挑眉轻松的样子。
“裴大人不信?”
裴误闻言点头,又接着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楼里的姑娘们凭何认定是吴举人?”
他听完来龙去脉,失去兴趣般往车厢后靠了靠。
“女子的直觉。”
温以在江南也是看过他办案的,本是理直气壮的,在他面前说出这几个字却气势莫名矮了一截。
“那温老板你呢?”
“也是女子的直觉?”
他骤然坐直,微倾的身体随着马车转弯的方向自然地偏向温以这边,这般直勾勾盯着人眼睛看的时候倒让温以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
“民女自然是有证据的。”
“何况……”
“何况这也太过明显了不是吗?”裴误轻笑一声移开目光。
“明显到让人觉得要么是根本不在乎被人揭穿,抑或是自信一定能成功。”
他的话成功让温以哑了声。
“就像温老板今日一反常态的装扮。”
“这副模样若是想勾起本官的怜香惜玉之心,未免也太过明显。”
温以不曾想过他会这样想。
似乎又回到了重逢的那一日,他勾着冰凉的刀柄,讥讽地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往她心尖插。
裴误似乎还没玩够,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支做工精致的鸽子血宝石簪,在手心随意打转,扯着嘴角问:
“就是不知道温老板做的如此明显的原因,是前者,还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