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指尖捻起那片难以称之为衣裙的布料,毫不犹豫地挪到了一边。
底下的那一件绸衣质地细腻,看起来布料也多了不少,鸢尾紫的印染在烛火下十分勾眼。
温以在身上那件已经沾湿大半的衣袍和雪青色绸衣间犹豫两秒,红着脸抓起其中一件,裹着外袍推门离开。
洗浴的屋子离寝屋不远,可经不住还没开春的风还冻人。
蕊秋适时给主子披上一件狐毛披风,挡住了外头冰冷的风。
主仆二人沉默地回了温以的住处,直到屋门关上,蕊秋才拍着胸口道:
“主子,您不知道裴大人那架势,这回可吓死我了。”
温以不赞同地侧眸。
蕊秋知道她不爱听“死”之类的字眼,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揭过。
“奴婢还以为您是被扣下的,一路都心惊胆战的。”
今日天都擦黑了,“阿石”却忽然闯进楼里,只让蕊秋收拾些温以的衣物首饰,便把人带走了。
“阿石小哥一句话也不说,拽着奴婢便走,”蕊秋懊恼地瞥了一眼手腕,偷偷抱怨道,“那力道全然大得不像个读书人。”
温以眸中浮起些许笑意。
蕊秋看到的约莫是十一,暮色昏暗,她分不出也是寻常事。
“以为是裴大人扣下了我,竟还收些这种衣衫来?”
她佯装质问地指了指蕊秋手中的包袱。
蕊秋一脸得意地摇了摇手中另一个包袱,庆幸道:
“还好奴婢做了两手打算,不然岂不误事?”
看她一脸求夸奖的样子,温以无奈地弯唇笑了笑。
只可惜蕊秋的未雨绸缪终究是要落空了。
裴误只是顾虑她的安全,才同意她住进府里。而她也不打算逼得太紧,这身“清凉”的衣裙自然不会派上用场。
“这打算恐怕还是落空。”
她话才出口,门外便又传来叩门声。
“姑娘,”方才给她送水来的大丫鬟在门外恭敬道,“大人请您去一趟书房,有要事相商。”
门内主仆二人对视一眼。
温以敛眉紧了紧还未脱下的披风,推门应道:
“劳你带路。”
……
这一路便可见裴误府里素简。
除了几颗经年的老树,便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花草。不仅文玩古物见不到半点,就连字画花草也鲜少。
若是她如三年前一样不知道他的身份,想必即使进了这间府邸,对他穷书生的身份大概也是深信不疑。
走到门前,带路的姑娘便放低了灯笼退到一边。
“大人,温姑娘到了。”
屋里的男人很快沉声:
“进来。”
夜色已深,温以指尖在门上停了两秒,深呼吸一瞬,才推门迈步。
“大人。”
她寝衣外只系着一件厚厚的狐毛披风,行礼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裴误听到她的声音,抬首只一眼便皱紧了眉心。
温以余光一直关注着他的神色,见他皱眉,下意识怕他是看出了她穿的单薄,有些心虚地退了半步。
不过他很快松开眉心,起身半掩上了窗,目光却未曾在她身上停留半分。
“诏狱内传信,暗杀吴举人的几人已被拿下。”
裴误站在窗前,背对着月色。
“虽然事情已了。只可惜那几人都吞了毒,一一死了。”
“那吴举人呢?”
温以下意识追问。
他似乎对她的问题很诧异,挑眉轻笑道:
“自然是也死了。”
裴误的话太轻巧,轻巧到不像是在说一条人命。
想起吴举人最后说的证据,她担忧道:
“那证据呢?可有到手?”
这次裴误没有回答,但她已经从他的轻笑中得到了答案。
他说过,锦衣卫何时讲过证据?
“大人,那些刺客身上可有检查过?或许有些我们漏掉的线索,便是指向幕后之人的关键……”
牡丹最后凄冷的样子她此生都难忘。温以希望吴举人能偿命,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这一桩案子毁了她在京城两年的经营与心血。
温以知道,一旦醉红楼没了用,以主子的心性,即便是对楼里的既要只知道半分的姑娘,也没了活路。
再怎么腌臜,那个红颜窟里却至少是一条生路。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借着月色,被她隐在狐毛间。
不管结果如何,她更希望揪出幕后之人,给主子一个交代,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对了!还有毒。”
“他们口中藏的毒定有来处,也许也是一处突破。”
她说到此处,忽然被男人含笑的眼神冻住。
急促的语气也渐渐缓了下来。
裴误靠在窗畔,神色松散地撑着下巴,神色含笑,这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我不是说了事情已了了吗?”
他语气无奈,像是对待少年时候胡闹的她,口中说出的话却让温以一怔。
“温以,”裴误严肃了语气。“真凶已经偿命。”
“该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