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用衣袖掩着口鼻,忧心迷烟里有什么下作毒物,抬手替毫不当回事的裴误掩住唇鼻,心下叹道:
这群匪徒都不过是仗着蛮力的乌合之众,唯有这个老大,单看眼神便是个见惯鲜血的,果决干脆。
难怪这刀来的如此快,她甚至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衣袖间玉兰味的淡香弥漫在裴误鼻尖,勾起丝丝缕缕尘封的回忆。
温以想得认真,没注意到身侧男人危险阴沉的眸光。
迷烟很快散开,巷末尾隐约看出几人的人影。
“大人,”她担心裴蝉衣那边的状况,又忧心裴误发觉耳铛的异样,拽紧了他的衣带引他往巷末看,“裴小姐那边……”
实际上巷尾的战局根本毫无悬念。
十一的实力自然不必多说,那群乌合之众早已没了还手之力。除了那穿着粗麻衣裳的少年小臂上挨了一道,并没有多余的伤。眼下已经是横七竖八地躺成了一片。
裴蝉衣扶着少年,目睹了温以那边惊险的一幕,担忧地朝巷头喊:
“温姐姐,你没事吧?”
温以二人对她的称呼皆是一愣。
“我没事,多亏裴大人及时出手,有惊无险。”
裴误闻言挑眉倪了一眼她抵在他怀中的小臂,随后阴冷下目光投向裴蝉衣身边那少年。显然也是认得这少年的。
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陆淮序竟也毫不避讳地对上这极具压迫感的审视。
这厢暗流涌动,温以默默低下了头,不欲参合他们兄妹间的家事。
她装作被吓得腿软的样子倚在他怀里,实则垂眸细细思量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捡回耳铛。
抛下暴露的风险不谈,这对可作暗器的耳铛做工精细、用料讲究,价格也不在低的。
她可没富有到随意处置真金真银的“兵器”。
“蝉衣,”裴误揽住怀中人“柔弱”的薄肩,朝自家妹子冷声道,“闯祸了,还不知归家吗?”
“阿兄…”
裴蝉衣犹豫地看了眼少年还沁着鲜血的伤口,目光触及脸色不好看的裴误,又歉疚地看了看“虚惊未定”的温以。
“阿兄,他受伤了,能不能先处理一下伤口再…”
“这与你无关。”裴误不欲分出多余的目光。
他朝十一递去一个处理残局的目光,便丢下一片狼藉,揽着温以转身。
经过方才一段波折,温以对裴蝉衣也改观不少,虽被裴误带着往回走,却一面挂心着裴蝉衣的倔脾气,一面又心疼捡不回来的耳铛。
好在才行出几步,裴误便阴沉着气息停下脚步。
“裴蝉衣。”
他很少这么直呼亲妹的名字,此刻察觉到裴蝉衣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也是动了真气。
“阿…阿兄,”裴蝉衣显然也被吓得不轻,不敢抬头看他,只低着头咬唇盯着陆淮序的伤口,固执道,“我不回去。”
“他是为了我受的伤,眼下一看便知他这些日子都在街头露宿,定然没法好好处理伤口,我若是丢下他回府了,那蝉衣成什么人了?”
女孩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反驳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何况他还欠着我好些银子,这回让他跑了,我的钱可怎么办……”
这话虽是事实,却一听便知是她示弱的借口。
温以察觉到身边人的态度一点也未软化,咬牙扯了扯他的衣袖。
“大人。”
“方才这人的确是一直护着裴小姐,那伤也是因护人而挨的。”
她私自带着裴蝉衣出府的事情还没追究起来,自身难保的境地,也只能为他们说这么多了。
“兄长从小便教我知恩图报的道理,今日蝉衣是谨记兄长的话才留下的。”
裴误冰冷的眸色终于松动半分。
末了,还是在几人殷切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今日事本是因陆淮序而起,那些水匪装扮的壮汉还不知是何方人马,裴误自然不愿让裴蝉衣卷入其中,却也知道她脾气倔,僵持太久终究不好。
他甫一点头,裴蝉衣便欢喜地应道:
“我便知道这世上人,兄长最是心软了。”
似乎是怕裴误反悔,裴蝉衣扶着陆淮序快步往巷口方才赶到的马车走去,裴误的目光在陆淮序那身脏污的麻布衣裳上凝神几秒,才收回目光。
温以知道他这是有些后悔了,不该将妹子保护得如此单纯倔强。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裴蝉衣与自己二人能说出裴误是个心软之人的话了。
“大人。”
才想唤他抬步,温以肩侧一凉,男人炙热的体温渐褪,回头便看见他转身朝巷子里行步的身影。
数九寒枝里,裴误一身玄黑色衣衫侧身蹲下,起身时手心已经浅浅握成拳。直到大步走到她身前,才打开掌心递到她手边。
“不是耳铛掉了吗?”
他难得轻柔地将银质的耳铛放入她手心,玄黑色的披风挡住了她身后刺骨的寒风。
“走吧,归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