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西村南,余家。
小哥儿余礼正在生火,今中午他打算炒盘韭菜鸡蛋,用酱焖道肉沫茄子,再蒸上几个白白软软的大馒头。他大哥还在镇上酒楼里做工,家里只有爹娘,他和小妹四个人。别看只有两个菜,有蛋有肉还有白面馒头,在桥西村已是很难得的了。
他刚生好柴,从篓子里摸出蛋,他娘就满怀心事地进来寻他了。
余礼奇怪问:“娘?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现在应该正是桥西村家家户户都在地里播种的时候,早晨刚说好今天的午饭由余礼送过去。
他娘赵雨梅说:“刚在地里听着隔壁的说,李铭川家出事了。”
余礼一愣,李铭川是他三月前定了亲的未婚夫婿,连忙问:“这是怎么了?”
赵雨梅将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余礼。
这李铭川的爹李大志前段时日便咳个不停,本以为是这个春天比较冷,一时着了风寒,可今日一早在田里,竟是咳了血直接昏了过去。吓得李铭川扛起他爹就跑回了家。
余礼犹豫着问:“现如今,是如何了?可找大夫了?”
赵雨梅叹口气,说:“方才已有和李家相熟的人去看了看的,看情形,不大好。”
余礼擦擦手,道:“那我们也去看一看吗?”
赵雨梅迟疑道:“照理该去一趟的,那是你未来公公,但你爹一听这话......”
余礼敛了眸,知道了他娘未尽的意思,旁人都道他余家日子好过,余厨子手艺好能赚钱,赵雨梅操持里外,饲养了不少鸡鸭,还能打理好两亩地,但只有家里人才知道,他家的银子是被他爹死死捏在手心里的。他爹对家里的吃食不小气,但他爹好喝酒,赚的银子不少都填进去了,对着他们,出手也吝啬着呢。
这按礼该去一趟,有着姻亲于情又该备上些礼,放上两吊铜板,才好上门去看。
他爹定是舍不得铜钱。
余礼抿抿唇,将案板上准备切的那吊肉拿了下来,又装了十个鸡蛋十个鸭蛋,对赵雨梅道:“吃过晌午饭后,咱们提着这篮子一块去看看。”
一吊肉并二十个蛋,在农家走动中,算是有诚意的礼了。
肉要送去李家,余礼便把肉沫茄子改做了酱焖茄子,又另用生姜大蒜炒了个嫩豆腐。
余厨子一年到头也就只有播种和收稻时会在田里,这时他还在地里等着家里人送饭呢。怕他嫌少了荤腥,余礼将一半的炒蛋倒进了余厨子的饭盒里,他草草吞了馒头,让小妹余雪给他爹送饭,便和赵雨梅匆匆赶往李家。
在桥西村,定了亲的汉子和哥儿姑娘是能有往来的,因此余礼过去,并不会招人闲话。
堂屋里满是药味,李大志还昏迷不醒,李铭川和他娘周氏正守在边上,周氏满脸憔悴。
赵雨梅连忙把篮子放一边,拉过周氏的手,细细问着:“妹子别急,大夫可怎么说?有什么需要我家帮忙的?”
周氏挤出一丝笑:“大夫说这病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先吃着药看看。”
赵雨梅轻声安慰:“那咱们就先按大夫说的吃吃看看,若是这药不成,咱们就去请镇上的大夫跑一趟,亲家吉人天相,定是能度过难关的。”
两位妇人坐在一旁说着话,余礼悄悄去看背对他坐着的李铭川。
两人是一个村子里的,在定亲前就认识,但实在没说上过两句话。媒婆来说亲后,两人又因着这个关系正式见了一次。
那次余礼是有些害怕他的,他又高大又壮实,和小时候的皮猴大不同了,只是皮肤依旧黑黢黢的,让余礼不大敢同他说话。但李铭川却主动同他笑了笑,打消了些余礼的紧张。
后来两人在村子里又碰到了两回,李铭川给他捞过鱼,帮他砍过柴,告诉他:“礼哥儿,要是你嫁与我,我会对你好的。”
在那之后,两人就定了亲。
这是余礼第一次看见沉默寡言的李铭川。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起身给他们倒茶,却也只是声音低低地打了下招呼,就又沉默不语了。
余礼第一次嫌弃自己的嘴笨,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宽慰李铭川,嘴巴张了几次,最后还是沉默着和李铭川一起看向李大志。
余礼和赵雨梅没有多待,李家这情形实在不好打扰,免得让周氏还要分神同他们说话客套。
出了门赵雨梅就叹了口气,道:“我瞧他们娘俩像是晌午饭都没吃呢。”也是,当家的汉子出了这种事,怕是做什么的心情都没了。
余礼的眉头也皱着,眼睛里露出担忧,希望李家能熬过这一坎吧。
回到家,天色还早,余雪已把家里碗筷收拾好,她今年十三,比余礼只小三岁,也是能干不少事情的。赵雨梅便和余礼又去了地里,免得余厨子回来骂他们俩什么也不干,是吃白饭的。
余厨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在热火热油旁,这几年脾气愈发的大,在外掌厨时要看主家脸色,回家便对家里人没有好脸色,他倒是不动手,但是一点不如意便把赵雨梅余礼和余雪挨个骂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