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川就是一大早扫雪的其中一人,有些汉子躲懒,只扫出一条能走的道就行,更有一步也不扫的,嘴硬说自个儿不出门。李铭川从不这样,他拿了扫帚细细把院子里的雪扫出去,就是后院的他都扫了,雪若是堆多了,鸡不好活。
院子里的枣树看着同买来栽下去时没多少变化,但余礼总觉着它看起来没有那么脆弱了,刚栽下去那会总怕风吹雨打便会倒了。
李铭川扫完雪身上还出了些汗,就两只手有些冷,他哈了几口气,道:“今年总觉得比往年更冷呢,前几日见着村里有两个老嬷穿着树皮纸衣,怕是这冬日里不好过。”
桥西村人多,也总有那实在穷苦的,别说棉衣了,冬日里只能穿上用树皮做的纸衣,这是把树皮泡软后捣烂,再用木锤锤实,晒干后便结成了“布”,这种树皮做的衣裳,能勉强挡挡风,但冷意灌进去,是一点都不保暖的。
余礼轻叹一声:“若是他们家里子孙勤快些,多备些柴倒好些,但日子过成这样的,要么是太懒,要么是家里有人病了许多年。”
李铭川道:“我瞧着是把勉强能穿的衣裳都给了儿孙,反而是她们冷成这样还要挖些野菜裹腹。”
说到比他们日子更苦的人家,余礼心里总有些难受,但他没有更多的能力,也不愿过多干涉别家的事。
道:“若是下回碰上了,帮着摘些野菜给她们,或是送些柴火吧,才刚入九,三九四九那会怕是会更冷呢。”
李铭川道:“知道你心善,我上次就帮了,若是再碰上,给些柴吧,冬日里越穷的越不好过呢。”
“很是。”余礼点点头,道:“咱们尽了自己这份心就好,听我娘说,从前有个要饭的从她门口经过,我娘没忍住给了一口饭吃,被赖上了,还非得娶我娘,那时家里没汉子,是我爹正巧经过,他刚从别家掌了厨回来,手上拎着刀,才把那泼皮无赖吓跑。”
说到爹娘的往事,李铭川好奇不已,问:“然后呢?娘就看上了爹?”
余礼抿唇笑了笑,道:“很小的时候听她说的了,那时候根本不关心这个,就没问。”
李铭川道:“娘只怕也是想要你们知道,不知人底细,是不能随便出手帮忙的。”
余礼道:“是呢,我便记牢了她的话,有时候心还是得硬些呢。”
李铭川自然知道这个理,两人没再聊别家,忙活自家的事去了。
晚上还没吃饭,家里门被敲响了,李铭川纳闷去开,门口是村里的跛子。
跛子姓王,王跛子脚是儿时摔坏的,家里有地,日子过得不算好但也不差。
“川小子,你家还有多的柴能卖我些吗?”
李铭川一愣,先赶紧把人迎了进来,余礼也很快去泡了茶给人暖暖。
“本来今年想着去砍些柴,但家里做了两件新棉衣,你是知道的,叔腿脚不利索,便偷了懒,觉着穿着棉衣也能过冬,不行还有棉被。可谁知道今年冬日里这么冷,我就寻思来找你买点。”
余礼搬了椅子让人在火堆前坐下,家里柴火足,但他们先前考虑了,再要砍柴必得是开了春了,那时候李铭川就要忙着春耕,一直又要忙到年末,是打算这柴用上一年,没打算再卖的。
李铭川便道:“叔我家的柴都是准备留着家里用的,没打算再卖了。”
王跛子道:“叔知道,这也是实在没法子,我问了好几家的,都自个儿用的都少,听说你前段时日还去镇上卖柴了,便想过来问问,你放心,叔不占你便宜,你在镇上卖的什么价,我就按什么价出。”
“这……”李铭川话没说完,余礼轻拍了一下他,接着道:“王叔,咱家柴也不多,但也能匀一点,只是匀给你了,若是旁人再问起……”
那王跛子也懂,马上道:“我便说川子砍的柴大多都卖掉了,这点也是我求爷爷告奶奶要的。”
余礼含蓄一笑,要李铭川去背了几捆柴给他,王跛子也好说话,马上就结了账。
李铭川等人走了,道:“若是明年不够用了,你还得上山去捡。”
余礼道:“我捡捡没事,倒是这个冬日里,若是许多人家都是这样没备足够的拆,那咱们还得把一部分的柴藏一藏好,怕是有不少人上门的。天气是冷,多的卖一卖也无事,就怕等我们只剩自己够用的了,也不停有人上门要分。”
李铭川细想确实如此,也不急着吃饭了,忙就把柴房里不少柴背到了地窖。
背完有些后悔,怕日后生事,道:“早知道不卖了,咱们总是要用的。”
余礼眯着眼睛问:“地不买了?先前还要去镇上做苦力呢,现下背个柴不必在镇上轻松?”
李铭川便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