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挽灵出了栢寿苑,并没有立刻回玉兰居,而是在一旁庭院僻静处稍作停留,见钟淑晴扶着钟圭出来了,这才上前。
“小叔公、淑晴姨娘,请留步。”
钟圭、钟淑晴见来人是钟挽灵,停下脚步。“晚兰有什么事吗?”
钟挽灵没有开口,看了看钟淑晴。钟圭拍了拍女儿,道:“我还想再去看看娘,晴儿你先回去吧。”
钟淑晴颔首,朝钟挽灵招了招手,钟挽灵接替了她的位置,这才转身回银杏居。钟挽灵扶着钟圭慢慢下行。
钟圭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与小辈聊天气:“晚兰寻我,是为了禁药的事?”
钟挽灵愧疚说:“其实,最初是我拜托太奶奶查的,没想到会因此害了太奶奶。”
钟圭瞟了身边少女一眼,轻笑道:“你与我不必作这么些没必要的,娘如何,我亦如何,你可以信我。”
钟挽灵脚下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步调,但语气却坦诚了许多:“小叔公多虑了,确实是我拜托太奶奶的。”
“只是娘并非因此而死,燕王殿下关心则乱了。”钟圭平和地接道。钟挽灵轻轻点点头。“你与我说实话,娘究竟怎么死的?”
钟挽灵一顿,两人并肩站在路中间,这条路平时只有银杏居和栢寿苑的人走,此时只有钟挽灵与钟圭二人。
“他杀?”钟圭平静地问。
钟挽灵垂眸,没有回答。
钟圭却像是懂了,沉痛地闭了闭眼,又缓缓轻问:“是老大?”
钟挽灵仍是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
“哈、哈哈哈……”老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痛苦地大笑起来。“哈哈……亲儿杀亲娘,但到底是同胞兄弟,终是不能让真相大白……哈哈哈……”钟挽灵什么也没说,闭着眼,用力支撑住老人僵硬颤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只能如此,唯有如此。
良久,钟圭终于缓过气来,摆手示意钟挽灵扶着他继续前行。“娘既然托梦给你,便是将钟家交于你了。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钟圭一边走,一边淡淡地说。
钟挽灵沉默了一会。她的心还很乱。“晚兰想请小叔公替我向燕王殿下讨一份那个药方和酒龙爪的样品。”
钟圭定住脚步,转头望向钟挽灵,然后笑了。钟挽灵只觉莫名其妙,只听钟圭指着她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搞了半天,小丫头还是小丫头啊。可笑死老儿我了。”
钟挽灵既莫名又不知所措。钟圭一拍钟挽灵扶着他的手,朗笑道:“到底只有十五岁啊,还是太嫩了。”
“你也没看出燕王那是使诈吗?”
果然是诈吗!钟挽灵面色一沉。
钟圭更觉有趣了。“哦?看出来了,但还是被骗到了!哈哈哈,小丫头片子吃瘪了吧!”
钟挽灵黑着脸,尴尬地低声嘟囔:“叔公能别笑了吗?”
想来也是,身在仙门的她和黑白两道手眼通天的钟圭都没能搞到的东西,官军一缴就收获了?又不是烂白菜,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真被官军缴了,朝廷早就来抄家了,哪还用得着燕王亲临。不过,这么说来,邹水儿的说辞就很有问题了。
嫩是嫩了点,却比绝大多数人都强上许多。只怕他那两位兄长都未能看出破绽呢。钟圭赞许地看了一眼钟挽灵,肯定了她心中所想:“嗯,邹水儿要是直接否认便也罢了,燕王也不可能真的拿出酒龙爪来跟她对峙。她既不否认即是肯定了,说明她心中有虚,知道五福楼在秘运酒龙爪的事。五福楼又不是仙门,各地走镖又没有灵鸟,有没有失,一个月这点时间,她也吃不准吧。所以,编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哈,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燕王也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悍将。那些人恐都道燕王最后是吃瘪了草草收场,殊不知人家想知道的早就套到了。即便尚不能猜出凶手为谁,但心里该也有计较了。”
钟挽灵颔首,她也这么觉得,但很可惜栢寿苑中只怕没有什么线索了。“不过,若娘说的是真……”
“那也不能够!”钟圭打断,嗤笑说,“你娘也没传闻中那么耿直,为了她那个弟弟,还是会说谎的。酒龙爪若真这么好搞,她五福楼弄得来,你我会弄不到?黑市可是你小叔公我的地盘。”
钟挽灵失笑。不过,现在想来,母亲当时的话确实水分过大。按记载,酒龙爪的生长环境和所需条件都非常血腥险恶,若人界真能培育出这种草药,那培育出这种草的地方本身就有大问题。玄真教可能真在尝试培育他界草药不假,孙寿延也可能确实有意让母亲去规培学习,但培育出的草药未必就是酒龙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