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晓川还没开口,一旁大姐不干了,拍着桌子跳起来,骂道:“挑事情的是你吧,赖结巴?这妹儿是咱平东村的客,你想动我们平东村的人是吧?”
“嘿,二丫你这说得什么话呀。”
大胡子大爷也站起来说:“你们是想在婆萨娘娘的生辰上闹事吗?好大的狗胆呐!要不要把星辉大人找来评评理呀?”
那人啧了一声,悻悻退回邻桌,四周围这才恢复平静,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不敢再造次。
那大姐坐回位置,歉意的倒了一碗酒推到钟挽灵面前,说:“对不住对不住,这地方男人粗俗惯了,妹儿你甭理他们。来,喝点酒,吃点肉。”说着就去撕桌上的烤鸡。
钟挽灵温声婉拒:“姐姐不忙事,我喝不了酒。”
“呀,我的面子也不给呀?”
于庚泽连忙伸手拿过酒碗,一手接过大姐往钟挽灵面前杵的鸡翅,笑脸解释道:“大姐,你别误会。小姐身体虚,家里也不让她喝酒、吃这些油腻的东西。”
“呀,那可真是。”大姐的语气软了,“哎呀,这城里的孩子吃得好穿得好的,也蛮可怜的,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她想了想,从另一个盘中取了一个李子,放在钟挽灵面前,“吃不了荤腥,就吃点水果吧,别饿着了。这李子是咱们村种的,你尝尝,贼甜的。”
钟挽灵接过李子,轻轻道了声“谢”,将李子拿入纱帘中吃了起来。
于庚泽看着钟挽灵把李子吃完,咽了咽口水,这才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捏着鸡翅,坐回位上,毫不客气地胡吃海塞起来。
其实本来于庚泽也有些担心,这地毕竟蹊跷,这婆萨娘娘教的习俗也有些诡异,一时半会叫他吃这里的东西,他也不敢呢。现在钟挽灵都吃了,他还怕什么?敢情钟挽灵是小姑娘挑食呢,不是什么东西有问题。这跋山涉水的,他于庚泽可是饿了一天了,宋濂那小子找的那些野果野菜哪够吃呀。
这资历老的一开吃,韩诚、孙兆阳也不客气了,就剩下穆晓川四平八稳地坐在钟挽灵身边,不动也不开口,垂眸端坐,像尊大佛似的。
大姐见几人里就穆晓川不吃,心里又不舒服了,又想起庙门前,几人好像说过这个体格魁梧的年轻后生还信佛,便又拿了一个李子。“小哥,吃个李子呗。”
穆晓川仍旧不闻不问,没半点反应。
没等大姐不快,钟挽灵伸手劫了那李子,温润地笑道:“姐姐,别管他了。他啊,现在是吃不下东西了。”说着,意有所指地朝远处的舞台看了一眼。大姐立刻意会到,钟挽灵说的是那边异于其他地方的歌舞。
“哎呦,这么矫情的。”大姐颇有些意见地睨了这魁梧后生一眼,顿时对这有一副好身体的青年没了好感,转而问向她身边的金贵妹儿,“好吃嘛?姐再给你拿几个。”钟挽灵莞尔,轻轻点了点头。
约莫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庙中的酒席忽然出了异变。每一桌都突然有人像是喝醉了一般趴倒昏睡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头昏乏力昏昏欲睡,没过多久,酒席中就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有人趴在桌上,有人跌到地上半挂半躺,有人干脆趴在地上。
一时间,鼾声四起。就连钟挽灵这桌也睡倒了好几个。
“怎么了……”于庚泽刚想问,忽然觉得一阵头晕,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困意却越发浓重,不一会他也趴在了桌上。
很快,韩诚、孙兆阳也倒下了。
穆晓川吃了一惊,想起身摇醒他的同窗们,可他还没起身,只觉得右边身子一重,钟挽灵也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穆晓川一愣,没多久,他的身子也晃了晃,趴倒在了桌上。
夜色幽幽,那几名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女已经停止了歌舞,静默地站在台上,冷漠地俯视着沉睡的酒席,宛若一排纸扎人偶。席中鼾声此起彼伏,仿佛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无月夜。所有人都睡了,唯有篝火还在吱吱燃烧不知疲倦。
一排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安静地穿过四仰八叉的人们,走到平东村的桌旁,两人一组,抬起已经昏睡的钟挽灵五人,再度跨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村民们,朝着更深处的后院行去。
十几名黑袍男子将钟挽灵五人抬进后殿,把五人随意的往后殿堂中一丢,就又安静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远去了。
穆晓川听着人都走远了,才睁开眼,站起身来。他本来就什么都没吃,自然是不会晕的。
穆晓川打量周围。在外院时,他看这寺庙破损的程度,感觉起码也荒废了几十年,可这后殿却保存得很好,不仅墙瓦门窗俱全,就连殿中垂挂的法幔、摆放的蒲团案都几无破损,只是积了不少尘,与其说年久失修荒废至此,倒不如说几个月前还有人妥善维护。
穆晓川稍稍松口气,开始查看四周,一瞬气息又凝住了——神龛上的佛像竟被人割去了脑袋,四周墙上绘的金刚护法们的脸也全被划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