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温柔的,打趣的,或是无奈,愤懑。
到最后,却只记得他的恨。
他的笑容已经镌刻在她的灵魂里,无法散去。
秦玉昭忍不住翘起嘴角,看向面前人的这双眼。
这是唯一跟他不像的地方。
秦玉昭记得,师兄的眼神,永远带着些懒散,但遇见自己喜欢的事,却仿佛闪闪发光,亮的她不敢直视。
他的眼睛似乎永远不会看向她,但他永远不会知道。
曾经有一个人,躲在暗处,看了他许久。
久到他有多少根睫毛,她都能如数家珍。
秦玉昭脸上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狠毒,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独有的娇俏。
她看着陈生无比冷漠的眼神,轻轻笑了笑。
“师兄,他们说的对,我输了。”
陈生拔剑,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这句话,你留着去下面,向他赔罪吧。”
血色染上长剑,面前人猛的用修为压制住陈生的动作,她眼底闪着红光,声音如同鬼魅,“我说过,如果你想回来报复我,那我便,再杀了你一次……”
陈生面无表情的爆发出体内力量,上一秒还嚣张的秦玉昭此刻猛的吐出一口血。
但她依旧是高傲的,是死性不改的,“我知道,我永远都没办法敌过你了,可那又怎么样?”
秦玉昭用尽全力伸出手抓住陈生的剑刃,鲜血滴在陈生衣摆上,鞋面上。
“师兄,你放心吧,死了以后,我会变成你的心魔,缠着你,永生永世。”
陈生感觉浑身血液倒流,冷的可怕,是和阿飘完全不一样的冷,如果说阿飘是夏日里解暑的冰,那秦玉昭此刻,就是冬日里割人的罡风,冻得他无法挥剑。
两人僵持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师傅,师妹的……”
陈生刚准备使出全力给她最后一击,阿飘的力量瞬间占满了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挤出去,陈生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不听使唤,一剑封喉。
直到最后,她脸上仍旧挂着笑容。
陈生用手一把抹掉沾上血的脸颊,看着手上的湿润,一时竟分不清,这是血还是泪。
“大仇已报,我们该离开了。”
陈生立刻从窗户里翻出去,着急忙慌御剑回到卧房,他能听见身后钱三悲怆的哭嚎,能听出他喊着师傅的绝望。
短短一段路,让阿飘看不清他的脸色。
等跨出门再出现,又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一切的情绪,都隐藏在这张面容下,让他无处探查。
陈生坐在椅子上用手绢擦着剑刃,剑刃已经雪白依旧,陈生却总觉得没擦干净。
阿飘抓住他的手,“停下,我们走吧。”
陈生点点头,并未回应他。
阿飘明白,陈生需要时间接受最近发生的很多事。
他知道陈生会接受的,他只需要等待一些时日。
但明明应该习以为常的事,却还是让他心里一阵痛苦。
阿飘想到秦玉昭哪怕死后,也挂在脸上的幸福笑容,默默消失在陈生身后。
“师傅,一路走好。”
陈生并没有刻意隐瞒秦玉昭的死亡,没过多久,就有弟子因为要汇报重整宗门的事项,发现了已经僵硬的秦玉昭。
一时间,流言蜚语传满宗门。
说什么的都有,但最让人信服的,还是魔族卷土重来,替那日的女妖报仇雪恨。
至于为何不找陈生,则是因为秦玉昭乃一宗之主,杀了她更能威慑到宗门内的弟子们,让他们人心惶惶。
秦长老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躺尸。
他看着女儿的尸体,苍老了不止十岁。
因着宗门还在休整,甚至不能举办一个隆重的丧仪。
只有一些得空的长老,弟子在这个简陋的灵堂前悼念。
钱三已经哭不出来了,这几日对他的打击。
足以摧毁一个少年的一切。
他只是沉默的,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他看着刚刚被自己派去找人的陆霁问道:“如何?”
陆霁摇摇头,“大师兄说他前几日伤还没好,下不来床。”
钱三不知为何笑了,眼泪从弯起的眼角滑落。
陆霁沉默的拿起地上的纸钱烧起来。
钱三拂袖离开。
陈生看着宗主大殿悬挂着的白绫,似乎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幽幽的哭声。
阿飘站在他身旁,“不去见见吗?”
陈生脸色平静,“不需要。”
阿飘点点头,“打算何日离开。”
陈生算算日子,“过几日吧,等宗门休整完毕。”
“你恨我吗?”
“什么?”
陈生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幅度最大的表情。
阿飘扭过头去不看他,“你会不会恨我?”
陈生不解,“执意复仇本就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阿飘笑了,但陈生只从他脸上看出苦涩。
“没什么,只是通常宿主都会很厌恶心魔的,玩笑话罢了。”
陈生手扶着窗沿,眼神遥望着远方。
“我不会强加自己的情绪在你身上,我要做的事,哪怕你蛊惑我,我也不会更改。”
敲门声在两人沉默的氛围中响起。
“大师兄,我来看看你。”
许久未见的钱三来了。
阿飘识趣的消失在陈生眼前,陈生打开门。
脸上下意识挂起熟悉的笑容,“怎么了,师弟?”
钱三却不再笑了,平日没心没肺的少年,已然变得阴郁,沉默。
“大师兄,我们谈谈,好吗?”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