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拎着酒坛转进院门,绰约的身姿在青石板上投出旖旎的影,惊得少女打翻了桌上放着的青梅酒。
“你这样沉不住气做什么?”秋风的指尖拂过少女手背上的酒渍,“还是……不敢看我?”
左真真又想到下午那幕,她也不知道哪里的勇气,照着秋风的脸就吻了上去,吻完也不敢再看秋风的神情转身就跑。
正聊着,林初安和谢知遇来了。
秋风扫了一眼和鹌鹑一般的左真真,心中叹了一口气,拿起酒杯,晃着杯盏里的酒道:“践行酒该饮三巡。”
谢知遇道:“她不胜酒力,我替她。”
一口气饮了数杯,甚至还不准备停下来。
秋风看出谢知遇有心事,拉着懵懂的左真真先离开了。
林初安伸手,但没拦住,如今能听到她心声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也摸不准谢知遇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无奈叹了口气,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正要饮下时,谢知遇忽然从背后环住她的脖颈,广袖拂过她的肩头,带着七分药香三分酒气。
“林初安。”
林初安偏头看过去,谢知遇白玉似的颈侧泛起薄红,皓月般的手腕垂落,指尖沾着的酒在玄衣上晕开梅染般的酒渍,已然是醉了。
她看得到谢知遇眼里的水光,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谢知遇伏在她的肩头,轻叹道:“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她主动向钱凑了凑,手指抚过谢知遇眼角的泪痣,看着目色朦胧的谢知遇,难得犹疑了一下:“我的道没有告诉过我什么是喜欢,但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话说完,她又凑近了些,一副任卿采撷的样子。
醉后染着青梅酒意的唇却离远了一些,谢知遇忽然道:“你是想说,你觉得你应该喜欢我吗?”
此言一出,林初安愣在原地,实话说,她心里是这样觉得的,谢知遇为她做了太多太多,甚至超出了她的性命,她一度想,如果现在让她为谢知遇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
她知道谢知遇喜欢她,从听到心声时就知道,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有恩应当报恩,可报恩的方式只有一种吗?直到后来,她意识到,也许有些东西她再也还不清楚了,谢知遇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要她的一颗心而已,她又有什么不能给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谢知遇,但她知道,她应该喜欢的,这样好的人,她又凭什么不喜欢。
喝醉了的谢医仙依旧有自己的骄傲,她松开了林初安,眼尾下垂,声音都带着涩意,“林初安,我不要这样的喜欢,我为你做这些是我自己的事,你喜不喜欢我是另一件事,这两件事不应该混为一谈,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林初安怔了一下,她的指尖颤了颤,“对不起。”
谢知遇饮完最后一杯酒,眼里浮现出水雾,笑说:“不要说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够好才让你有了这样的担心,林初安,不要勉强自己,我想等,等你真正爱上我的那一天,若是那一天一直没有到……那就等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谢知遇越是这样说,林初安就越是内疚,她甚至清楚地能看到谢知遇眼底将落未落的泪。
下一瞬,一只手覆到了林初安的眼上,遮住了她的视线,“不要可怜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明日出发去西海。”这是醉醺醺的谢医仙醉倒前的最后一句话,泪珠顺着她的话落到了石桌上,冰凉的石桌被滚烫的泪灼伤。
谢知遇攥紧了那个没送出去的香囊,道理她都明白,可……为什么心还是这样疼呢?
林初安看着醉倒在石桌上的谢知遇,伸手将石桌上的泪掩了过去,她将谢知遇抱了起来,没有再看谢知遇眼角的绯红。
心乱如麻,往常管用的清心诀此时也失去了效果。
她甚至想如果刚才斩钉截铁地回答“喜欢”,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这个念头刚起又被她压住,她不应该这样做,就如同谢知遇所说的,对她们二人都不公平。
“林初安……”床上的人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可余音太轻,又或者是根本没有出口。
林初安无声地抓住了谢知遇的手,低声道:“我在。”
床上的人似有所觉一般,眉心渐渐放平。
林初安就这样坐在床边,守了一整夜,她看着窗外,直到月亮隐去,白昼复现,这样的变化她见过的次数数都数不清楚,可第一次觉得天色变化原来是这捉摸不透。
就像是她那颗连自己都看不透的心。
为何她可以为了谢知遇连性命都抛却,却偏偏说不出一声喜欢,一句爱?
此时的她和前一天的谢知遇想的一样,觉得这情之一字,当真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