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他银鞭绞断他们的脖子,手,还有腿。
杀光,全部都杀光。
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商莽!”身后那脆亮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商莽没有回头,一鞭子马上就刺穿周修葺的胸膛。
一人生生接下,血流被杀渡吸入。
商莽的眼中,孟鸢苦笑着道:“对不起,我骗了你。”
“你不能杀他。”关键她冲出来了,她维护周修葺,看得他双眼怒火燃烧。
他冷厉的眸子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用你的命,来抵啊。”
商莽在一个虚空醒来,他回到了原点。证明最后他死了,一切才会回到原点,在漫长的等待之中,他早就清楚无一人会站在他的身边,仇恨,会蔓延他的全身。
那一夜,他就在树后醒来,看见了她。
满身狼狈,被鬼抓伤。
他多么痛快,骗子的命就在奄奄一息的时刻,脑海中有个声音响彻:【杀了她。杀了她。】
那声音冰冷,他从未听过。
他不动,心口传来一阵恶痛。
“你是谁?”
【只要你杀了她,你就可以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那声音如生长在他脑海里的,无法挥断,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站着,他找到她,想要杀了她。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明明是她先来招惹的他,却先忘记了一切,手摸到她时候,脑中都笑着的模样,他烦躁。
那一夜,原本就该动手,他要动手杀她。
她送了他一碗饺子,还有山鬼钱。
“一枚山鬼钱,护你万周全。”她说。
“吃了这个幸运饺子,你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啦!”她声音现在想来如何,他记得很清楚,从前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忘记一些人,每次都记不住别人,但自从她出现后,他便能够记住别人的名字,甚至尤为能记住她的名字,他来找她,但她却不记得。
安静的月下,吱呀吱呀的蝉鸣,商莽盯着看了很久,伸出手摸过她脸颊的轮廓,一一描绘。
“手段高明的骗子。”
...
临安,大雨倾盆而至,打的琉璃瓦片,发出脆耳的细碎声音,雨中一人跪在大殿外,雨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肩上,单薄的肩瑟瑟发抖,秀发散在肩后,清秀靓丽的容颜风雨中立着的一根翠竹。
殿门忽然打开,明黄的身影走出,女子才抬起眼,眼眸清亮,神采奕奕。
那人步子缓慢的走到她的面前,衣袍华丽沾染了一点湿水,而他命令道:“抬起头来。”
待她向上望过去,当今的皇帝,有着一双碧阳春水一般温暖的眼睛,而他的脸,樱唇红面,倒像个女子,萧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眼神有一瞬的失神。
而身后的黄太监,也心中暗自惊讶,长得神似年少时的长公主。
萧翎错神,出声:“阿姊。”
黄太监见皇帝如此神态,便知晓女子只需要这一张脸,便可以飞黄腾达了,黄太监提醒道:“陛下。”
萧翎抬手,接过黄太监手上的伞,撑开为女子挡住雨丝,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眯着眼,水珠滑落她的鼻尖,声音清亮:“回陛下,小女叫滕玉娥。”
萧翎看着她道:“起来。”
滕玉娥脸上浮现了一点笑,由他搀扶而起。
黄太监出声:“滕姑娘,谢恩。”
滕玉娥就要下跪,却被萧翎阻止,他道:“你无需屈膝,面对我,对任何人,都不许下跪。”
滕玉娥唇边的笑更甚:“谢陛下。”
黄太监跟随二人身后,无奈的叹气。
萧翎看着她熟悉的脸,她不会对别人下跪,永远不会。
手中的伞略微偏移半分,遮盖她头顶的雨。
——
第二天一大早,萧折玉辗转难安,醒了个大早,本想走一走,没想到走一走便走到了周修葺的屋子,面对面前的房门,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个时辰了,她脑海里也已经想了很多。
萧折玉心里十分清楚,周修葺奋不顾身闯进来的那一刻,看见他一个人的时候,萧折玉心中咯噔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来,如果是她,一定会权衡利弊这下才会选择来。
就像她虽然帮助了阿锦还有阿狸,但同时在她回归皇宫的时候,她也会叫人在路上将她的事迹公布出来,一直到世人都敬仰她,要是皇帝做出什么来,百姓也会不答应。
她自小便习惯了权衡利弊,那个谭靖所说的那一个晚上,她记得。
但是她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只不过是惹恼他,并被厌恶罢了,所以她什么都不做。或许她薄情寡义,但若是不为自己想,她又如何活到今天。
眼里渐渐淡了淡,转身准备离开。
嘎吱一声
门扇忽然被打开,周修葺在她身后出声:“萧姑娘。”
萧折玉停下脚,转过身道:“你因我而受伤,那你的一切都由我来照顾。”
周修葺目光微顿,在她身上:“你不用如此,救你是我该做的。”
萧折玉不愿意欠他人情,坚持道:“我意已决。”
周修葺本就不善言辞,与她争执也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周修葺颔首,答应下来。
萧折玉道:“早膳吃什么,我去为你准备。”
周修葺一板一眼,态度平淡:“随意。”每每都是这幅姿态,萧折玉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萧折玉面色如常,转过身离开。
孟婴婴从暗角走出,啧了一声。周修葺情绪很淡,淡到有的时候可能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那种,萧折玉是嘴硬说不出,那周修葺便是感应不到爱这种情绪,所以不知道不明白。
“师兄,你觉得萧姐姐如何?”
“端正,独立。”他道,神色很认真。孟婴婴看在眼里,周修葺对自己要求高,可能从未想过伴侣的事情。
“那你对她是什么感觉。”孟婴婴问,提拔一下,说不定他就意识到,其实自己对人家有一点不一样的感情呢,周修葺直视,道:“符咒你可背了?”
孟婴婴呆了一下:“呃...没有。”
“三日之后,我考你。”他转身关上门,不见一丝情面,孟婴婴在外面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心中骂道:“难怪你娶不到老婆!就你这个木头!活该!”随他去吧,她一路这么想着,回到厢房,怨恨的拿起那本跟新华字典一样厚的书,起来看,大吃一惊,手翻了几页。
“都是他写的标记吗?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天才来着。”孟婴婴自言自语道
“这你就错了,周前辈是我们这一辈中最出色的道人,五岁便四处杀鬼啦。”孔浮生从窗口弹出,一脸笑意。
“五岁?”孟婴婴吃惊,这是书中不曾写到的部分。
“是啊,我师父说,周前辈可是未来的希望,他每次出行抓鬼物,都是一个人去的,临安离柳州还挺远的,他一点都不怕,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拿着却邪剑,刷刷刷两三下,那鬼物就被他给斩杀了。我那时也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直到他有次不小心被溺水鬼缠上了身子,一下子就病倒了。”
“是我师父替他驱散了鬼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水边将水底下的溺死鬼都拖了出来,放进乾坤囊里面,他病得很厉害,那个时候站都站不稳,还是我上去扶住他,他那时就板着一张脸。”
“邪祟必须死。”他模仿周修葺的样子,一板一眼道,然后很是怀念
“然后我就认识他了,他是我们这一辈很多道人崇拜的对象呢。”孔浮生一脸相望,周修葺原来不是天才,他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用命走出来的,孟婴婴不敢想他的日子有多苦。
书页上是岁月的磨损,但也象征他这一路走的多不平坦,孟婴婴用心看了起来。
...
他们在碧云寺住了几日,便踏上了回柳州城的路上,而主持举着法杖站在门外目送他们离开,苍老的声音恍如千年的古钟:“若自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
几人已经走远,孟婴婴落在最后听见了这句话,回头去看,主持也正在望向她,但却像是透过她,看向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