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顺五十五年,冬,京城,时任锦衣卫佥事的柴良,带着你和一众人马,去抄了当时的大理寺卿方世和的家。”
“你说你奉命要将方家所有男子带走,不论是否成年,都得去流放。”
“那为何当时被你抓走的方家小少爷,年仅十岁的方绪,后来并未跟随方家男子去往流放之地,而是半路失踪。”
“说,他去哪儿了?”问到关键处,方烬几乎将每一个字从紧绷的牙关中咬出。
“咳咳...原来你...不是柴.....柴良派来的,呵...呵呵呵。”
“少废话!”方烬一手攥住李卓的领口,将他狠狠抵在树干上,声音暗哑低沉,带着压抑,“如实回答我。”
李卓顿时重重咳起来,一声大过一声似要将肺腑都呕出来。
声音引起远处等待的薛义注意,不禁有些着急,“世子,这...”
却被言修羽伸手一拦,并未言语。
“我...说我....咳咳咳..他是...他是自己跑的我咳咳....我当时抓他....因为方家只有一个男....男丁在府,我便将他送去城外的...城外的流放队伍咳咳..”
“可谁知他...我不过喝盏茶...茶的功夫,他...就不见了....我没咳咳咳...”
“你胡说!是不是柴良嘱咐了你,叫你将他...将他杀了!是或不是?”方烬怒目圆瞪,并不信。
“没....咳咳没...没有,柴良未曾叫我...我与那...方..方家无冤无仇,我作何....我没有...”
李卓脸色憋得青紫,仍然极力证明。
“他...那方绪..咳咳咳...跑了以后....我也找....找了,咳咳可真...真没有.....”
方烬闭眼,问到此处,她心里其实明白,李卓没必要骗她,只是她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罢了。
方烬曾无比期待此刻,却又异常害怕此刻,她想过无数次,若是问出来的答案是最坏的那种,她该怎么办?
小弟,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当年,她追随父兄的流放之路而去,好不容易在半道找到他们,却只见一地冷冰冰的尸体。
她扒开每一具,仔仔细细的辨认,上下翻看,可都不是!那里没有她小弟,她的小弟不见了!
之后的五年,她一直努力寻找,只要得到的不是最坏的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一直这么鼓励自己。
身在催雪楼那样的炼狱里,她就是靠着这个信念咬牙撑到如今。
没什么,这有什么,不过还和从前一样,仍旧是没有下落罢了。
至少她确信了,这么多年她的期盼不是空想,她的小弟是在京城附近自己跑掉的,而不是被锦衣卫杀了。
这就是最好的,她的小弟一定在某个地方,努力的求生,等着姐姐来找他。
她要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往上再走一点,抓住更大的权柄,才能有更多的力量去寻找他。
方烬撒开衣领,将人扔下,站起身来俯视着又是一阵咳喘的李卓,“记住,守口如瓶。”
遂转身离开树下,朝锦衣卫等候之处走去。
言修羽与方烬擦身而过,转眸,却见她双唇紧闭,长长的眼睫遮下,面色冷峻。
*
不过片刻,言修羽便折返回来,薛义跟在身后,一手穿过李卓腋下,将其抗在肩上。
言修羽已问到关键,只不过...抬眼看向前方,方烬仍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再回想他刚刚所见的表情。
她或许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
“方大人。”
只见方烬闻言转身,面上再不见落寞,又换上了那副谄媚的笑容。
啧,变得还真快。
“世子殿下,您问完了?”方烬笑吟吟的接话。
“嗯。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世子殿下这是哪里话,下官哪敢有什么话,殿下愿意赏下官一盏茶的时间,完成柴指挥使的吩咐,下官甚是感激。”
“殿下放心,下官绝不会多嘴说是殿下行的方便。”方烬颔首,仿佛昨天威胁人的不是她。
“怎么成了柴良?”言修羽道,“方大人不是为自己求的合作吗?”
“咦?难道下官竟未曾说明?这李卓三年前逃职,正是因为得罪了柴指挥使,怕被处分。下官不过与他确认了此事,也好回去登记在册。”
言修羽见她搬出这幅模样便觉无趣,准备收身回营。
“世子殿下”,却听一道清泉嗓音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