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魔。这是一座由魔骨堆积而成的骨山。
“这都是我杀的魔。”夜孤月介绍道,“你们可以安心了。”
直到这时,众人才实打实体会,她所言的“魔都让我杀尽了”是何含义。
杀尽罪域邪魔,堆骨如山。
原来并不是虚言,也毫不夸张。
“现在可以信我了吗。”夜孤月道,眼神却没有分给一直与她不对付的白家,还是看向了明霜雪。
明霜雪披着月辉,如神临凡,竟丝毫不受震动。她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夜孤月皱眉,一点儿也看不清她。
最想打动的人毫无动静,夜孤月顿时索然无味,摆手道:“我几日没回来,想找人叙叙旧,你们爱看,就四处看看吧,我不招待了。”
走出两步,又顿住,微微侧身:“看也看了,再让我听见魔是罪域放出来的……”
她面上挂着笑,却毫无笑意,让人听不出来是在认真还是开玩笑,仙使、公子们只觉得脊背发凉,寒气森森。
说罢抽身离去,懒得管他们是去是留。
她一路走去,确定无人跟踪,径直去了一处破败宫殿。宫殿里的人和小精怪们簇拥上来,她照例挥挥手让他们一边玩儿去。
走入大殿,高大破败的王座上面,耷拉着半截断木,灰布残悬,整个殿内陈旧不堪。独王座阶梯下一侧,一方青玉石台还像个模样。
青玉石台上,盘坐着一个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人,一身破败黑布衫子,凌乱的长发披散,垂落在玉台上,有几缕从边缘铺下。听见她来了,也毫无反应。
“暝夜。”夜孤月大步走过去,“几日不见,你还好吗?”
“回来了。”石台的人漫不经心地道,声音低哑,听入耳中,格外从容好听。
“是啊。”夜孤月应着,伸手撩起他遮住面目的长发,阵阵恶臭弥漫在殿内,其下的皮肤严重腐烂,还有蛆虫钻进钻出。
“你的脸烂得更严重了。”孤月伸出一根长指,在他脸颊位置戳了戳,一块烂肉“啪嗒”掉下来。
“我得了好东西。”夜孤月将怀中的冻丹掏出来,分出来五粒自己收着,将剩下的连瓶塞给暝夜,“这是明霜雪给我的冻丹,都是百年之效,对你身上的腐烂或许有疗愈作用。”
暝夜慢吞吞地倒出来一粒冰雪晶莹的冻丹,道:“这种天价的灵物,世尊一次给你十颗,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他似在玩味地低吟:“真是有趣,她最恨邪魔。”
夜孤月“哼”一声,正要向他抱怨一大堆明霜雪的坏话。暝夜将玉瓶递还给她:“这四粒你留着罢,你虽没有大的用途,留着送人也好。”
孤月看着他清亮的眼睛,顿觉可惜。
在罪域初见他的时候,他倒在地上被一群乌鸦啄食,那时的他,便是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后来夜孤月才知道,他被人喂了腐丹,身上的血肉会不断地生长,眨眼大片大片地腐烂,爬满蛆虫,惨不忍睹。罪域的邪魔都嫌他臭不可闻,并不下口,只当他是块烂肉。只有一些食腐肉的乌鸦、秃鹫,时常来啄食。
那日,夜孤月先是看见了黑压压一堆乌鸦,凑近了,才发现下面居然有个人。见他背上被啄食得白骨森森,甚是可怖,只有一双眼睛是清明的,若生在正常人身上,当是个万里无一的美人。
夜孤月想了想,道:“你若是有冤,我可以替你申冤,我现在是仙宗的尊主了。”
暝夜低笑道:“仙宗好吗?”
“太好了!果然像你说的,比罪域好上千万倍,那里灵气充盈,花草鸟兽都很美,人也美,就是人品不怎么样,只有明霜雪好点。那里的天空是蔚蓝明亮的,连空气都是清新的,住起来特别舒服。还有你知道吗?仙盟的夜晚也是亮的,那里的花太神奇了,就像一盏盏各色小灯笼,会随着夜深逐渐收敛,当有人经过,还会吐露花蕊、绽放光芒……”
她打量着黑森森、阴沉沉的罪域,与这破破烂烂的宫殿,慨叹道:“跟它比起来,罪域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是怎么能在这里住了六十年……”
暝夜安静地听她一个人说,等她停下来的时候,才慢悠悠道:“罪主,只怕你看惯了仙宗的繁华,会忘了罪域。”
“这是什么话?”夜孤月一甩袖子,冷笑道:“仙宗确实好,但我不是要忘了罪域,我是要罪域的人,都过上仙宗那样的日子。凭什么我们就必须像蛆虫一样活着?凭什么我们不能享有仙宗那样好的条件?我看罪域要改造改造了,至少要站在光里。”
夜孤月大步走到殿门口,目光绵延之处,是看不到尽头的罪域天下:“等我破了魔窟案,就把罪域并入仙宗。”
她回头看向玉台上着的暝夜:“你不愿让我告诉仙盟你的存在,想必有你的苦衷。”
能被扔进罪域的都是些亡命徒,这里但凡能记事的,各有各的故事,夜孤月道:“罪域里都是没有过去不问未来的人,有我在这里,我要给你们未来。”
暝夜只是轻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