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打算去看看贵妃的……不过还是算了……”穆安随意地说道,“给我备一些热水吧。”
她转过身,却见景玉脸色苍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此时人多眼杂,穆安不便多问。
春棠端来了热茶,穆安顾不得烫,大口大口饮起来。
“听康合殿的人说,陛下要挖冯美人的眼睛?”春棠小心翼翼地问道。
穆安不语,只点点头。
春棠好像吓坏了,“那陛下会不会处置议论流言的人啊。”
捧着热水的妙环也进来了,知道是在说冯美人的事,也瑟缩起来。
景玉接过妙环递来的热水,安慰道:“要把所有议论流言的人都抓起来,那皇宫就要少一半人了,你们别担心了,娘娘方才宴会上没怎么吃东西,去吩咐小厨房煮点面条吧。”
等人都走了,景玉有些脱力地倚靠在墙上。
“今日被处置的那个宦官是谁?”
“我干爹。”
穆安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你行事一向周全的……”
景玉摇摇头,复又闭上眼,“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是他临死前看向我的眼睛。”
窗户大开着,从外头吹进来一阵凉风,穆安忙将窗栓插上,又转身看向一旁斜倚的景玉,对方的身躯看起来有些单薄。
“墙上有三道鬼影,一道是先皇,一道是陛下,最后那个女子是谁?”
怕景玉不回答,她眼眸中闪出一丝光亮,补充道:“我在御花园的石墙上发现了磷石粉,我知道是你做的。”
景玉的语气淡淡的,“太后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没生下来,一个丧母的皇子和一个丧子的皇后一起做了不少腌臜事。”
这是穆安第一次见到景玉如此受挫,她忍不住起了兴趣,继续道:“让堂兄混在北楚使臣里,你和宣璨都是好大胆子啊。”
“掉脑袋的事,宣璨为什么要帮我们。”穆安用了我们来称呼,表示她和景玉是一伙的。
“之前仪妃帮了他一个大忙,交易而已。”
“什么交易?”穆安有些无聊地把玩着手上的芍药,两个时辰过去,花已经蔫了。
她斜眼看向景玉,“害死八皇子?”
景玉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穆安知道了这件事。
穆安一手撑住头,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敲出随意的节奏,接着道:“我不明白,晟国亡国十载,无兵无将,堂兄此举不就是千里送死吗?”
景玉沉默片刻,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了起来,他转过头与穆安对视,“从来没有什么堂兄,晟国亲王家的男丁都已不在世了。”
穆安怔愣住了,北楚使臣是假的,堂兄也是假的,到底什么是真的。
和穆安一样,景玉也很喜欢看对方吃瘪的样子,“是我和穆钰商量的一个局,一举两得,既可以瞒过广王,还可以送一个把柄到广王手上。”
“什么意思?”穆安收起了刚才的懒散,起身与景玉视线平齐,皱紧眉头问道。
“娘娘可听说过有索戈族有一支军队世代为晟国所用?”
穆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你究竟是什么人?”
景玉又笑了起来,片刻后,他缓缓跪在穆安面前,“除了这件事,我以后不会有任何事瞒着你了。”
穆安被他的动作吓得后退,她一直以来都厌恶这个男人的隐瞒,如今景玉匍匐在她脚下,说着臣服的话,穆安突然觉得心里无比畅快。
“父皇死也没有吐露索戈军的下落……你、你们……”穆安忙问。从前她觉得复国无望,无非是因残兵败将实力弱小,可若是能召得索戈军,那便不同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穆安本想问他是如何知道的,临到嘴却吐出这样一番话。
见她激动的模样,景玉笑得狡黠。
景玉张张嘴正想回话,此时妙环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娘娘、娘娘!陛下宣怡妃娘娘侍寝!”
妙环和春棠兴高采烈,穆安却是如坠冰窖。
“娘娘,婢子为你梳洗吧。”妙环转身去梳妆台取梳头膏。
“等、等等。”穆安连忙叫住她,话在嘴里嘟囔了半天,最后问道:“我的面还没好吗?”
“娘娘,事不宜迟……不如……”
“我饿极了,你们先去寻些吃的给我。”穆安有些无力,一场宴会,皇帝把此前威胁到他的人全部处置了,今夜突然要见她肯定不会是好事。
穆安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此去凶多吉少。
“皇帝要是想要娘娘的命,便就直接送来白绫毒酒了。”景玉稳住穆安,让她冷静下来,“定是有别的事,你届时莫说错话就好。”
穆安晃了晃脑袋,她刚刚才燃起希望,她不想就这样死了。
她从枕头下拿出太后交给她的玉佩捏在手心,皇帝现在的心腹大患是北楚,她得让皇帝知道自己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