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闹了那么一下,总算是把凝固在空气中那层潮湿粘腻的压抑感给驱逐走了。
本来就需要靠意志力,再不打起精神还怎么拥有好状态?
她们位于人群前端,当作冲锋的位置。
走着走着,祢春忽然想起那俩小神兽对她们说的话。
它们说,此雾极邪,可探视人心,织就击溃人心的大网,将所有人一网打尽是它的本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能避免陷进毒雾的漩涡,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来也要挣扎一二。
因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有坚若磐石的内心。无情道此等孤身大路早就随着天界的不敌破败了,说天上的神仙来了也得挣扎一二还真没说错。
祢春皱了皱眉——所以,就更别提他们这群人只是修仙界的修士,神仙们都需要挣扎一二,那他们需要挣扎多久呢?
所谓毒雾的漩涡又是什么?
神兽说,这些话本来是该告诉所有人的,可他们跑得太快,也不知道多问一下,到最后根本没几个人听见。
祢春将这段话简略一下,挑有用的信息传给落云,让她说给修士们听。
结局和她想象中差不多,没多少人重视,大多只会觉得玄乎——哪怕大家刚刚就遇到了很玄乎的东西。
霍邈俯身,问荆朔:“有看到什么?”
荆朔沉吟片刻,才道:“很不对劲儿,但我看不出这份不对劲儿具体是什么。”
话毕,天边划过无数流星,一时亮如白昼,风景绚丽缤纷好不惹眼。
霍邈不禁停下脚步,跟着人群一起观望起来。
祢春凑她耳边问:“原来在这种地方看流星,竟然会这么精彩。”
霍邈叹道:“是很危险的美,凡事果真都有好的那一面。”
不同于别人,荆朔并没有观赏流星,她只是瞪着眼睛,紧抿着嘴,一直盯着自己身边流动的雾看,她看到某处,突然一滞,扭头转向霍邈:“不对,有情况。”
圣素手莫名被她这声吓了一跳:“什么?”
荆朔的金眸随着远处划破夜空的流星越发熠熠生辉:“雾气流动的速度突然变快了……好像和突如其来的流星雨有关。”
霍邈蹩眉,走到一团凝聚在一起、厚厚堆叠的毒雾旁。她定心,刚准备眯眼仔细观察一番,远处的冰悬深山就自顶端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吼叫。
随后,众人脚下的地面登时崩裂成好几块。
突然的地动山摇不会给任何人做准备,人群摇摇欲坠,开始不管不顾你拉我我扯你,以防从裂缝中掉下去。
祢春定睛看向冰悬深山山顶,突然就领悟了毒雾的漩涡是何意思。
天际化为深紫色的海洋,雾气似波涛猛烈朝人群的方向席卷,它们打着旋,从山顶大股大股扩散而出,形成一漩涡状,刮着呼啸的风逼近修士们。
毒雾从天边流过,遮天蔽日成为了云,它们下降、吞人、声势浩大,似要让天地重归一切的本源。浓郁的深紫汇聚到最后变至摄人的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修士们此起彼伏的呼喊。
每一个漩涡都精准无误降临到修士的眼前,毫不客气将人吞吃入腹,然后“砰”地散成一片,和空气融为一体。
本宽阔无垠的平地霎时成为了地狱,像两界大战后惨败破碎的硝烟结局,所及之处都飘荡着数不清的游魂。
脏、乱。
祢春和霍邈在最后一刻分别之际紧紧握着对方的双手,簌簌风声掀起衣袖,拍打着手臂,湿滑的手心让二人愈来愈远,祢春只感觉抓着自己那只手强硬的力道倏然一松,然后整个人身体一空,骤然失衡,被狼狈地卷进一片寂冷中。
——
“祢春,醒醒,你娘叫你去吃饭了。”
谁在说话?祢春控制不住自己剧烈抖动的眼皮,只得狠狠掐了腰腹一把,企图用疼痛找回失去不知多久的理智。
她只感觉自己像在一片虚空中睡上一觉,沧海桑田,人生轨迹早已散成一片细沙,咸涩的风一带,再不剩什么,时间把她远远抛下,平地下降形成一个巨坑,她被埋藏在底,颤抖着伸出手竭力破开那层黏稠的湿泥,得以呼吸点能活人命的新鲜空气来维持生命迹象。
“祢春?祢春?”那人继续道。
听声音貌似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祢春懵懂中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