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你那么不禁逗。”苏墨无辜耸肩,“放心,我俩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这话说完,许承熙心里压的那块大石头刚要落地,又被他一句话卡在中间,像是故意不让他好过。
“虽然我曾经往这方面想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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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和徐离是高一同学,那时候学校里对徐离的传言只有他家里的事情。
听得多了苏墨自然也知道了,但他和徐离并没有什么交集,也对此不感兴趣,因为他家里也没啥好事儿。
怎么说呢,他是他爸的私生子。
他爸是外地的,家里有点钱,但不想认他,把他丢给他妈养,他就在这小县城长大。钱倒是没少他们母子俩的,他妈不争气,就靠着这点钱活着。
苏墨那时候也挺混的,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了,反正钱够用。
花钱大手大脚,身边自然少不了小弟,但当他在厕所听到,前不久还在他身边阿谀奉承叫他“大哥”的人,转头就和其他人说“一个私生子不知道天天神气什么”“不就是野种”的时候,他待在隔间里,其实觉得他们说的挺对的。
可是他等他们都出去后才走出隔间。
他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偏偏这时候徐离从另一个隔间出来了,他一时间有些无措,还要强装无所谓。
于是他在以为对方会落井下石前先一步开口:“你也这么以为吧,不过我俩彼此彼此。”
都是因为原生家庭而被看不起,成为茶余饭后谈资的那一类人。
他以为徐离会跟他呛两句,可是没有,徐离安静了好久,在他以为徐离洗完手要出去的时候,才听到他不紧不慢的声音。
“私生子不是你的错,我没有爸爸也不是我的错。如果能选择,没有谁想做小三的孩子,也没有谁想做骗婚男的孩子。”他这样说,说完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出去了。
他在原地愣了好久。
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过,他爸,他妈,他外公外婆,所有人都只说他是个错误,他早已被规训。
可这是他想的吗?他不想。
这个世界好奇怪,错误常常被连坐,无辜之人总遭殃。血缘既定不可更改,安分守己万人唾骂。
后来厕所又来个人,似乎是吃坏肚子了,这实在有点尴尬,苏墨才意识到自己在厕所站了半天,像个傻子。
自那以后,苏墨开始注意徐离,他好像真的不怎么在乎别人的话,还是该生活生活,该学习学习,似乎过得也还不错,成绩甚至很好。
但是他怎么这么堕落?
这不应该,不应该就改。小弟都滚开,钱都攒起来。
在他想向徐离看齐的时候,不知道算不算报应,他那爹的另一个亲儿子出了点意外进医院了,他爹怕后继无人,竟然要把他给接走。
不过也不算报应吧,毕竟没报到他本人头上,但苏墨也不是什么特有同情心的人,他没功夫可怜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要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他离开了江蓠,去了荟禾,虽然好像有点舍不得让他拾起斗志的人,因为对他产生了单方面感激与好奇,但好在只是一点点。
他成绩不是很好,但后来他利用他爸的资源自己开了些店,也赚了些钱,日积月累的,也够他还回去,还了钱就有底气了,他敢跟他爸叫板了。
最后他爹一个儿子落了残疾跟他生分了,另一个儿子利用完他也踢开他了,一个都没捞着,这样最好。
他爸骂他白眼狼,他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指望生出来的能好到哪去?”
不知道别人,反正他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
后来他以为他和徐离就这样一直不会再见,就当做生命里出现的一个贵人好了,也算是让他醒悟了一番。
可是,他没想到,两年前一次返乡祭祖,让他又在江蓠市内遇到了徐离。
他不知道徐离怎么和他妈妈搬到市里来了,但状态很不好。
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吗,怎么这次见面,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那时候不知道徐离后来高中又经历了一轮新的谣言,这是问了老同学才知道;也不知道大学这轮谣言的影响力还未停止,是他后来套话才猜出个大概。
但徐离远比他想象的要坚韧,他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可他还是寻找着新的支撑点。
是苏墨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先休整休整自己,后来帮了他一把,跟他合资办了这家民宿。
反正他喜欢开各种各样的店,不差这一家。
关于许承熙的事,苏墨可废了好大功夫才慢慢拼凑出来。
利用喝醉套话很难,徐离酒量太好,他自己都要喝得不行了,徐离才终于有点醉意。
于是他学聪明了,自己少喝点,一个劲撺掇徐离喝,他才终于听到“许承熙”这个名字,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故事他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对徐离似乎很重要。
所以他想,到底什么人,会让一个风清云淡的人这么惦记。
那个人的地位真的不能撼动吗?他想试试,于是他直接问徐离要不要和他试试。
徐离大惊失色,表情好久没那么精彩的变化了。
他赶忙说只是开玩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确实还是做朋友好,他也没多难过,对于徐离,他更多的应该是感激。
帮着徐离把民宿办起来后他还是回了荟禾,但经常回来小住几天,还是待在这儿舒服。
这不,国庆就回来了,没想到撞上一出好戏。
许承熙问他和徐离什么关系,苏墨就这么挑挑拣拣跟他说了,等他的反应。
没想到许承熙听完,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先前的敌意尽数消失,还毕恭毕敬朝他鞠了一躬。
“这是干什么?”苏墨笑说,“不像个刺猬了?”
“抱歉,”许承熙诚恳道,“是我先入为主了,还有,谢谢你……”
“谢我什么?”苏墨打断他,“谢我帮徐离?你替他谢什么?虽然我是看出你也对他有意思了,我也不知道你俩当年是怎么个事儿,搞得好像徐离单恋无果一样,但你现在突然像个正宫一样跟我搁这儿说谢谢?没必要,作为朋友我帮他也是应该的,况且他还不一定接受你呢。”
“什么……意思?”许承熙拧眉。
“他现在敏感谨慎得很,”苏墨似乎是站累了,说清楚了又懒洋洋坐下去,“认为了好几年自己单恋,一时半会儿他接受不来的。”
虽然苏墨用一副他很了解徐离的姿态这样跟他说话他还是忍不住有些不舒服,但许承熙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对徐离,有了五年的空白。
这五年里,徐离到底经历了什么,苏墨的话又是否完整,到底还有没有隐瞒什么,为什么这么肯定,他都不知道,他只能且行且观。
“那我就去适应他。”
徐离接受不了,他就慢慢来,徐离不用变,他来变。
“那自然最好。”苏墨看着他,也真心希望他能做到,毕竟他们的共同目的,都是希望徐离好。
“他现在……”
“他真在我房里。”苏墨笑笑,猜到他要问什么,指了指某个房间,“没骗你,我让他去的,就是支开他想跟你谈谈,估计在那儿给客人雕东西呢,也不知道静不静得下心。”
“行了,我看我来也不是度假来了,还给自己找上事儿做了,”苏墨伸了个懒腰,随意道,“你去吧,没锁门。”
徐离从见到许承熙起,心就没静下来过,偏偏苏墨还说有客人催了他的木雕,让他赶紧雕,他已经划了好几下手指了。
所幸都是小伤,痛感还让他能短暂地放空大脑,尽量不去想许承熙。
但效果微乎其微,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害怕被质问,害怕被发现他趁醉酒的“小偷”行径。
可是苏墨的一句话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在接待处办理入住的时候,苏墨突然对他说了一句“他对你有意思。”
谁?许承熙吗?对谁?他吗?
开什么玩笑。
所以他像是听到什么违背常理的话一样,眉头紧蹙,问他“你在说什么?”眼神却控制不住地朝许承熙看去,却又不敢对视。
到现在,他坐在桌前,还在怀疑苏墨在拿他开玩笑。
以至于房间门被轻轻敲响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苏墨不是一般敲一下就自己开了吗,而且门没锁。
徐离没多想,毕竟被客人敲门询问也是常有的事,他起身去开门,脑海里刚刚在想的人毫无防备出现在面前。
徐离又下意识想退后了,虽然就在房间里他肯定跑不掉,但这回许承熙好像不肯放过他。
许承熙抓住了他的手腕,像大学时无数次那样。
而徐离因为太意外忘记了退后,更意外的紧接着而来。
许承熙握着他的手腕紧了紧,拇指轻轻摩挲腕间皮肤,开口直白而又温柔:“徐离,我可以追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