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拂点点头。
电话两端安静下来,戈壁的风沙很大,孟拂无声地望着那轮圆月。
年少成名的画家,中年丧妻,满布褶皱的脸上尽是沧桑。
孟父久久无言,只看着孟拂那张与母亲相似的脸,将瓶中仅剩的烈酒尽数灌下咽喉,在醉生梦死中狼狈活着。
他不敢看见孟拂的样子,那双琥珀色眼睛总是能让他想起亡妻。
这些年来,他亏欠孟拂许多。
孟拂还想问问有没有妈妈遗体的消息,可看着父亲憔悴的样子,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爸爸,你一个人在西北,要保重身体。”
“等我毕业就去看你。”
孟父无声笑笑,轻声道了句好。
电话挂断后,男人躺在沙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无数旅人向往西北,这是一个能忘记烦恼的地方。
他高高伸出手,夜风从指缝中拂去,仿佛爱人亲昵地牵上了他的手。
-
入冬后,孟拂日复一日在画室练习,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艺考的时间。
祁家爸妈从国外回来,举家陪着孟拂一起考试。
考场外,人头攒动,街上满是送孩子来考试的家长。
祁海紧张地给孟拂打气,“孩子加油!”
“你一定行,叔叔已经订好了餐厅,点的都是你喜欢的菜,还准备了礼物,等你考完咱们一起去吃。”
“好好发挥,不要紧张,考得好坏都不用怕,有叔叔给你兜底。”
嘴上劝着孟拂不要紧张,祁海的声音都在发颤。
祁妈妈横了祁海一眼,“什么考的坏,咱们小拂一定能超常发挥。”
她抬手把孟拂的围巾紧了紧,柔声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进考场了,再检查检查东西都带全了吗?”
孟拂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考试用品,“都带齐了。”
“谢谢祁叔叔,祁妈妈!”
祁放裹着围巾,单手插兜站在人群中,手中的向日葵举过了头顶。
孟拂最后看向了祁放,祁放弯起唇角。
“加油。”
孟拂点点头,心里记得她和祁放的约定,转身走进人海。
祁海扒着铁栅栏探头往里面看。
祁妈妈用胳膊肘碰碰祁放,“你就不会再多说两句?鼓励一下妹妹?”
“你们把话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转头看见祁海,祁放道:“爸,别看了,人都进去一会儿了。”
祁放掀起眼看了一眼比自己还高的向日葵,也不知道这夫妻俩从哪买的这么惹眼的花。
来往路人先是看一眼这独特的花束,再惊叹于祁放的长相,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你们从哪里买的这花?”
祁妈妈道:“一枝独秀!”
祁海笑声爽朗,“一举夺魁!”
祁放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转过身去。
当年他高考的时候,这夫妻俩别说送他来考试了,甚至都没回家。
一个国外出差,一个公司加班。
他都报完志愿了,祁海才想起来问他考了多少分。
京市的冬天很冷,北风也紧,孟拂考试时间很长,祁家爸妈冷得瑟瑟发抖。
祁海提议,“儿啊,你冷吗?”
“咱们进车里暖暖?”
祁放拉了拉羽绒服的领口,摇摇头。
“那我和你妈进车里暖暖去,待会儿考试结束了我俩再回来接孟拂。”
两人回了车里,北风刺骨,祁放的手冻得发红,指节也有些僵硬,他换了只手举着孟拂的一举夺魁。
艺考结束,祁放踮起脚尖,看着考场的大门。
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孟拂穿着蓝色的羽绒服,围了一条红色格子围巾,带着同色系的毛线帽子,正四处张望着祁放的身影。
人群拥挤,她没看到人,先看到了那一支高高举起的向日葵。
孟拂向着祁放靠了过去,“哥!”
祁放正被人群挤着向前,袖子突然被人拉住。
“哥,我在这。”
人群拥挤,祁放一路把孟拂带进了车里。
祁妈妈拉着孟拂的手,“怎么样?发挥得还好吧?”
“我刚才听路过的学生说,这次的考题很难。”
孟拂点点头,“是有一些难度,但我之前有练习过,应该会拿到一个不错的分数。”
祁放斟酌着,孟拂的绘画天赋很好,自小有她父亲教导,平时也勤加练习从没懈怠过,拿到高分应该不会有问题。
她的文化课成绩也不算差,特别是前段时间突击过后,在全市排名也算靠前,综合起来考上南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祁海激动道:“那能考上京大吗?你父亲当年就是京大毕业的。”
孟拂抿起唇笑笑,悄悄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祁放的眼,轻声道:“我不考京大。”
“我心中已经有了理想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