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家却杀了她。她自嘲道。自她来到人界,那如隔雾观世的感觉却更加明显。
她们一路闲聊着走至瀚海关,路上盼朝告诉她瀚海关曾遭陨星天灾,当初驻扎在瀚海关的金国大军无一幸存。如今瀚海关只剩断壁残垣,仅够人暂时容身。
她见唐襄雨手上抱着弓与箭麻烦,分了她一个乾坤袋,又给她一副面纱。
“自上月众门派正式发布暗杀令后,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这些伪装成唐襄雨的人存在,故只要戴上面纱便不会被认为是唐顾晴攻击。”盼朝一面说道,一面带上面纱。
她看了一眼唐襄雨没有影子的身后,甚至走路都是走着走着就飘到空中,怕她被当做游魂误伤,又从乾坤袋里倒腾出一颗化人丹出来。
唐襄雨听了她如此做的理由,连赞她的周全。
盼朝不好意思地说:“遇到若是愿意一同除祸的唐襄雨本尊如何操作本是第一课。是我一下子懵了没反应过来。”
瀚海关前,两个男子正在争执,周围散着四五围观的人,地上躺着两具女子的尸体,皆是一剑封喉。
“唐顾晴那魔头害得俺老婆孩子都死了,这长得和唐顾晴一样的“唐襄雨”尸体给俺砍两刀泄愤又如何!”一名大汉情绪激动地说道,他脸上有很长的一道刀疤,手上正挥舞着一把锈了的镰刀。他的衣衫破旧,穿着破了洞的草鞋,破损的衣角的丝线随着他动作在空中晃动着。
“她们是为天下捐躯,生前我们未曾帮到她们,死后也不应该亵渎。”一名身穿破布灰袍的年轻人劝阻道,他张开双臂挡在尸体前,不让寸步。
但显然那瘦弱的年轻人力量比不过那名大汉,待唐襄雨与盼朝走到此处时,那名大汉正割下地上两个“唐襄雨”的手臂。
唐襄雨见到此景,一时愕然。
她们于百姓不是英雄吗?不应该被好生收埋,名姓镌刻于不朽丰碑上,供后来者景仰吗?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盼朝,却见她露在面纱之外的双眼含泪,双手握拳,指甲嵌入掌心甚至流出血来。
但是她不能出手,修仙者伤平凡百姓是大忌,她又修为低微,无法变出什么风把人吹走。
唐襄雨见此,忽的想到一个主意。她趁众人不察出去绕了一圈,摘下面纱,大摇大摆地走到那汉子面前。
那汉子见有人欲阻挡自己,正想破口大骂,一抬头却见一张同当初唐顾晴一模一样的脸,正朝他露出嗜血的微笑。吓得他丢下刀就跑,甚至因为跑得太快,破了洞的草鞋被他的动作甩飞,落在那阻拦他的年轻人面前。
当然,嗜血是他想象的,唐襄雨只是模仿着当初魔尊恐吓下属时的笑罢了。
唐襄雨又直起身,傲然地扫视一圈周围,看戏的人被她的目光吓到,以为唐顾晴又来了,吓得作鸟兽散。
两人见人都逃了,便合力将地上残缺的尸体收埋了。又寻得一面尚算完整的城墙,靠着墙休息。
“……多谢。”自看到那幕后一直沉默的盼朝突然出声,“我本以为这种事只会是传言。”
“要谢就谢——”唐襄雨本想说唐顾晴,毕竟她是借唐顾晴之势狐假虎威,但是又想到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唐顾晴,她顿了顿,说道:“谢魔尊吧。”
“好,谢魔尊。”盼朝却没有疑惑为何这里会有魔尊的关系,应了下来,又说:“下次不要做这样的事了,若是被唐顾晴发现会死于有戒剑下的。”
“有戒剑?”
“是唐顾晴的佩剑。原是静天门掌门所赠……”话说到此处,盼朝又有些忿忿不平:“没想那唐顾晴竟恩将仇报!”
唐襄雨伸手拍了拍盼朝表示安抚,又躺下来。
似乎是因为到了人界,这不会疲乏的鬼身到了夜里竟也入乡随俗觉得困倦。唐襄雨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是一名戴着镣铐跳舞的舞者,她不停地跳,镣铐上的铁链随着她的动作舞动似彩绸,人人都赞她的舞姿惊艳天下。可是有一天,人们解开了她手脚上的镣铐,说,我们已不需要舞者,你自由了。她却无处去了。
唐襄雨猛地睁开眼,看到太阳正升在头顶。
睡在她对面的盼朝早已睡醒,正从乾坤袋中取出鸭舌吃着,见唐襄雨睡醒了,同她打了个招呼。
唐襄雨也朝她点点头,回想起方才那梦,弄得她心里空落落的。她手指扣着身侧的泥土,忽然思考起那个无数人都在思考的问题:我从哪来,我要到哪去。
生前的她应是只往,也只会往唐顾晴身边去。再之后她于魔界闲云野鹤的日子,如今想来却似梦一场,梦中她放荡随心,自由自在,没有执念的事物,似一叶小舟在无边的海中随波浮沉,不在乎归处。
而今……而今……她想起昨日所见之景,感觉恍若大梦初醒。
“在想什么呀!”忽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原来是盼朝,“我收到飞鸽传书,唐顾晴可能在华庞山。我们出发吧。”
“华庞山?”
“是的!于此处隔着荣泽山脉。那山极陡峭,我们绕道而行,从宁安城和忘忧县过。”
“走吧。”唐襄雨说道,于是二人收拾了一下,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