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与庚二十三年春。
朗州,梁城。
一场春雨,将道上的新柳洗刷了个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春的气息。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不绝于耳,穿过大街小巷,处处皆是勃勃生机。
此时的一家茶水摊内,有对乔装打扮的师兄弟二人正佯装喝水,年纪稍大点的男子隔着幕篱,面露警惕,机警的观察着四周。
不一会儿,大街上便有一群人从不远处提着刀匆匆而来,四处寻人。路旁的百姓见了,纷纷躲让,生怕波及自身。
这种打闹,城内时有发生,百姓们多是见怪不怪。此地的官府不作为,不见得会管。这也就使得梁城表面上看似繁华,内里却是个腐败的空壳子。
按理说,梁城作为朗州的中心,不该如此腐败。至少,在新城主任职之前,它是朗州最繁华的都城。
可这新城主上任,不到两三年,便造成了官商勾结的局面。使得最底层的老百姓苦不堪言,穷的人越穷,富的人越富。如今眼前所见繁华之景,也就并非真实。
“师兄,他们走了吗?”矮个少年垂着脑袋,握着粗陶茶碗的指节泛白,小声询问身旁的男子。
男子指尖轻叩案几,蓑篱垂纱微晃。半截玉色下颌在阴翳中若隐若现,恰似寒潭映月:“再等等。"
他依旧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神色紧绷,以防那群人又匆匆折返,发现端倪。过了片刻,待刀光最终没入街尾暗巷时,方在粗木桌上放上五枚铜钱,叮当脆响惊破死寂。
来福客栈内,二人要了间客房。年纪小的少年一进房门,便扑进锦衾,青缎被面顿时洇开几点泥痕。他欣然道:“太好了,终于不用再赶路了!”
这一路来的风餐露宿,可真叫细皮嫩肉的少年瘦了一大圈。
男子没有搭话,他轻轻摘下幕篱,露出一张俊朗的脸来。他面如冠玉,部分乌发束起,其余的随意散落,温润中有着几分慵懒。
“广白。”他突然轻唤少年一声。
那少年立马便从床上弹坐起来,扬着一张笑脸,眨着眼乖巧道:“师兄?”
男子眉眼弯弯看向他,道:“你去叫些酒食罢,赶了这么久的路,肚子是有些饿了。”
广白闻言点头道好,立即站起身冲出房门,点菜去了。男子瞧着他的身影,随后坐在房内桌旁的木椅上,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信,以及一块图案奇特的令牌。他翻开折叠的纸张,只见上面写道:
阿泽,我们已为你安排好一切,此为出入黑市的令牌。此去,万望珍重。
房内摆放着烛火,因着是白天,并未全部点燃。看过信后,男子将其烧为灰烬,又将那令牌翻看了一下,除了代表鬼市的图案,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便放起收好。
碰巧,广白点完菜回来了。一进门他就嘟囔道:“师兄,这里的酒菜可贵了。”
“哦?”许泽纤细的玉手从桌上的茶盘中翻转茶杯,给他倒了杯茶水,随后挑了挑眉,看似一脸好奇地望向他。
“就是……我们在渝城吃的那道叫什么、什么白菜,它竟然要收我们一百文铜钱!”脾气向来温顺的广白此刻也忍不住言辞激动,伸手跟他比划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眨眨眼。
这道菜,在渝城也就三四十文不到!
这梁城,物价也是贵的飞起!
广白气鼓鼓的给自家师兄报上这家酒楼的物价,许泽拍了拍他的肩膀,顺顺他的气,温声道:“好了,我们风餐露宿那么久,吃顿好的,哪怕贵又如何?”
不一会儿,菜便上齐了。二人看着满桌珍馐,一丝丝香味蔓延至鼻头,令人食指大动。察觉肚子已经在叫嚣了,二人迫不及待的动起筷来。
“师兄,我们接下来去哪?”
他们二人离开神医谷两年多以来,一直都被各路仇家追杀,在多处辗转,从未安定过。
准确点说,是许泽的仇家,新仇旧恨的都有,一群人穷追不舍,来了一波又一波。
“广白,你怕黑么?”许泽微微垂眸,额前有几缕碎发散落。他目光落在眼前的一碟菜上,不知想着什么。
广白将口中的菜咽了咽,顺带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应当是不怕的。”
“我们要去一个见不到日光的地方。”许泽道,“那里的凶险不比如今我们被追杀的少,但我们可以不用四处奔波。”
广白愣了愣:“还有这种地方?”
“当然有。”
“师兄快跟我说说,是什么样子的?”
听他这么讲,许泽没忍住笑了笑,心中感叹无知者无畏。于是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到时再同你讲,多吃点,还在长身体呢。”
“师兄也吃。”广白很懂事的也给他回了一筷子,笑眯眯的盯着他碗里的菜山。
二人这顿饭吃的心满意足。
*
渝城远方一座山谷内,黑暗笼罩整个山洞,大殿四周燃着幽幽的烛光,高台之上,座上人披着玄色斗篷,帽子遮掩住了整张脸,如同地上影子般神秘,叫人看不清神色。
突然,寂静被打破,座下有人来报:“禀阁主,那二人进了梁城后,又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