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牢门被重重关上,那人转过身来,对上了广白的净水般的双眸。
“……”
二人大眼瞪小眼。
“是你!”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
广白没想到,这个被关进来的人,是之前被师兄救回来的那位公子,同时,也是百毒居和回春楼对上的源头。
“你是玉兄的师弟,你怎地在此处?”司徒延双眸微睁,目露惊讶。
广白不答他,反而嗓音平静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司徒延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心中狐疑道:这小子,防我呢?
不过他还是答道:“是万魔窟的地牢。”他语气轻松平常,像是来此处做客许多次一般。
“万魔窟?”广白轻声低喃,细细念了一遍。
他低头想了想,印象中似乎听宁愉遂提过一嘴,是一个鬼市的邪恶组织。
司徒延见他在思考,继续问道:“他们绑你来做什么?你们惹上万魔窟的人了?”
“不知道。”广白摇摇头,“你又是为何在这?”
“惹上他们,被抓的。”司徒延言简意赅,眼神闪烁。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大多数时候,广白不主动说,也不答。司徒延觉得他和在医馆时开朗的样子不太一样,现在的他就是个闷性子。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被抓来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定是恐惧的,难免会有防备心。
司徒延心中这么想着,叹息一声。
广白靠着墙,脸上有些灰痕,目光有些呆滞,愣愣的瞧着远处走神。
记忆像是本泛黄的藏书,不经意间在某一刻想起,被读者翻阅起来。
他又想起了师父,想起了神医谷,想起了那些明媚如春的日子。
第一次,他对鬼市产生了深深的惧意——
初入鬼市时,他跟在师兄身边,师兄安稳可靠,令他很安心,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好奇大于害怕。
在鬼市生活了一段日子后,他认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这让他觉得,鬼市即便没有艳阳,没有白昼,没有四季,却和地上的日子并无区别。
但如今,他才发现,当他离开神医谷,离开师父,离开师兄的庇护后,他也是会害怕的。
他害怕这个地方。
害怕这个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恶贯满盈的地方。
“别害怕。”
司徒延不知何时靠过来他身旁,轻声安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广白微微侧过脸,看着他。
司徒延眉眼一弯,语气故作轻松道:“那是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他出身富贵人家,是个小少爷,却住在一间破烂的柴房里。”
“因为从小不被期待,所以下人指使他干粗活,爹娘视他如草芥,病了也无人过问。那一年冬,城里下了场大雪,雪穿过屋顶上的洞,如冰冷的水,洒在他身上,冰凉刺骨,冷得他直发抖。”
“那孩子感到害怕,可转念却想,冻死了也好啊,冻死了也不便受这人间折磨……”
广白听得稍稍皱眉,有些同情道:“这故事,有些沉重了……那个孩子很可怜,后来呢?”
“后来?”司徒延顿了顿,似乎身处那场大雪,神色也染上了些许寒凉:“后来那孩子高烧了三天三夜才被人发现。”
说到这,他眸中划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三天后,烧奇迹般地退了,那个孩子没死,却也落下了病根。他想,便是连老天都不愿意收他,但他突然就不想死了。”
“为何?”广白不解问。
“或许是因为,他在冻得肢体僵麻、意识不清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暖意,那是来自血液深处的暖。”
司徒延声音低低的,将外露的情绪藏住,仿佛在讲述一个平常的故事。
广白还在等着他的后续,却听他眸光细碎,很认真地对自己道:“所以,别害怕。”
“哪怕只有你自己,也别害怕。”
“你的身体会在最危机的时刻告诉你,你还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