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张叔看着眼前沉着冷静的人,沉默了一瞬道。
“那日在赌坊,你可曾接触过什么怪异之人?”
怪异之人……
张胜脑海中的记忆被他的言语敲醒,那身破烂不堪的披风下的脸,他依旧记得很清楚——
单眼单耳,黑色的青筋暴起,爬满整张脸,就连发出的声音也很奇怪,似鬼似妖。
张胜站在赌桌一边,与之相对,他听见那“鬼”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干枯的树皮:“……该、你、了……”声音虚无缥缈却透着阴森森的可怖,仿佛下一秒便要冲上来将你的魂魄夺走撕碎。
冷风从漏风的木窗吹入,张胜莫名打了个哆嗦,心中的气焰也消了下去,将所见所闻磕磕巴巴的道出,听得许泽直皱眉。
“可以了,多谢。”许泽直言打断,叮嘱了他几句按时吃药,衣角带风般走了。
回到医馆,他便见宁愉遂踌躇一二,神色复杂的上前问:“师父,你去看他们了?”
“去了解情况。”许泽想起那日这孩子的反应,半蹲着与他平视道:“碎碎,人心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当触及到自身利益时,只会下意识的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而在这种情况下,人的一时冲动,往往更能反应她最真实的内心。你在鬼市与他们做了许久的邻里,却突然揭开了他们的另一面,这或许对于你来说,过于残忍。”
“但是碎碎——”
“无需对此感到愧疚,这不怪你。”这句话,许泽点的是宁愉遂一直困在因信任张婶子、从而导致她对医馆做出污蔑之举的内疚感。
宁愉遂忍着酸涩的泪意,点了点头。其实他内心一直很在意这件事,为此许多天都没睡好。
但许泽这番温柔的安慰下来,他心中积郁的难过与内疚便都散了许多。
“我明白了,师父。”
……
许泽处理好医馆的杂事,疲惫的坐在房内。明日,他打算去赌坊查探一二。
单从张胜与阿木那得来的消息,不足以了解押魂赌坊与那名怪异之人的关系。是以,他还需等待暗线的消息传来,做好一切准备。
“咚、咚。”
木窗被敲响,许泽收回了思绪,正打算开窗却突然想起上次陆之涯的贸然闯入,走过去的动作顿了顿。
“玉公子,属下有事汇报。”窗外之人没见他动作,以为他是没听见,于是喊了一声。
不是陆之涯。
许泽松了口气,走去开窗,想了想说道:“下一次不必敲窗,吹哨即可。”
“是。”
“拿来吧。”
许泽接过信件,对他点点头。窗户又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房内安静下来。
许泽移步至书案前,将信件打开,一一浏览。
信里说了两件事:
一件是押魂堵坊背后之人与阎王殿有关,但由于戒备森严,并未打听到背后之主的消息。
另一件便是鬼市一个月内的出入情况,信上说,不到半月前,赌坊内有数人见到“单眼单耳”的怪人时常出没。这怪人时常搜寻一些普通的东西作堵,还堵赢了不少金银。
不过,昨日开始,便没见过他了,不知是有意躲,还是怕被人发现易了容。
许泽手中拿着信纸,垂眸陷入沉思。
押魂赌坊,不论寻不寻的到线索,他都要跑一趟。背后之人与阎王殿有牵扯的同时,也与朝廷有牵扯,他倒要看看,除了乐雅阁以外,还有谁在后面操控着这盘棋。
许泽取了新的纸,蘸了墨色,落笔写下来新的两封信。
他走出房内,站在檐下吹响玉哨。黑影闪过,恭敬的听着他的吩咐。
“我不在这段时日里,有个叫‘司延’的替我看顾着医馆,还记得吧?找到他,将这封信交于他。并说,我请他帮个忙。”
“这另一封,带着这信物,拿去两仪堂,送到鬼市外。”许泽取下了身上的玉佩。
“是!”黑影将信接过,眨眼消失。
许泽侧首,目光看到了院中那棵枯树,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默默生长着。
也许,它也会迎来枯木逢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