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的命运不受自己掌控,反而是受制于一个,高高在上的审视者的支配。”
“如果因为害怕毁灭,就连反抗的机会都要放弃。”
“那这样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这真的是你的朋友们会选择的,或者说,你想要看到的吗?”
季昇很少一本正经地说这么多话。
以往都是夏殊异在说,在讲,在利用共情去条分缕析,试图劝导别人。
季昇总是在旁边看着他,听着他讲,然后在需要的时候,动手清怪,让他能够安心思考,安心进行语言输出。
而且他说的话——
夏殊异转过头去看季昇。
明明是在和肖砺交谈,但是夏殊异却觉得,那目光也投射在自己的身上。
季昇低头,和他对视上。
深褐色的眼瞳含着些,深沉而真挚的情绪,让人心尖一颤。
季昇重新看向肖砺,语气更为认真郑重:
“其实我知道,如果是我面临这种情况,我的第一反应,也肯定是质疑、抵触与阻拦。”
“因为我也真的很怕彻底失去,很重要的人。”
“但是,我也更加确信,如果把选择权交给被我挂怀的人,得到的答案一定与我相悖。”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死亡。”
“而是以不能自己掌控命运的方式存活。”
季昇话音落下的时候,夏殊异感受到,身侧的手被温热的掌心裹住。
他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感受到,眼眶发酸。
肖砺沉默了。
楼梯上设计了小窗格,能够看到外面层层海浪奔涌,舒展出洁白的浪白作为裙摆。
沙滩上阳光铺展,人群在其上嬉戏。
窗户打开,海风吹进来,令人感到清爽又静谧。
这是个很好很好的艳阳天。
夏殊异突然真切感知到,【人间喜剧】真正的残忍,其实是发生在同化之后。
没有了喜剧值的压迫,没有了剧目任务的要求。
但也没有了自我选择命运的权利。
上一世,临死之前,他最后想到的问题是,凭什么是他。
凭什么是他,必须要经历这一切惨痛,凭什么是他要沦为别人的陪衬,要成为人尽可欺的炮灰。
凭什么他不能掌控他自己的命运。
所以得到重活一次的机会,系统给了他最为稳妥的一条路,安安稳稳当一个治愈系花瓶,用共情BUFF察觉危险进行躲避就好。
能得到活下来的机会就好。
可他还是选择了,风险大出不知多少的方式。
他可以为了找到一点线索超负荷使用异能到身体脱力,他可以为了赢拿刀子捅进自己的心脏。
他可以把治愈系的辅助能力,用作自己玩命的底气。
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明明上一世已经够苦够痛了,却不选择更为安逸的轻松的那条路呢?
或许是因为,哪怕危险,哪怕苦痛,也只有这一条,看起来最难走的路,是真正地能给人活着的感觉。
能让他感觉到,命运是真正掌控在自己手里。
而非在被支配中,留下一个,未被毁灭的假象。
季昇投下来的目光很温柔。
少了那些不正经的表象,他的爱,本质上是能托举住一颗心的柔软,而非昙花一现的刺激与新鲜。
夏殊异握紧手心的温暖,像是想要尽全力留住。
同时,还是怀揣着不确定的心情,等候着肖砺的答复。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感同身受,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才能做出那些艰难的抉择。
肖砺继续保持沉默,夏殊异和季昇都没有再说话,留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就在这时,楼梯下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透着点没睡醒的困劲,听起来很年轻:
“喂,老肖,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犹豫不觉了?”
夏殊异和季昇微愣。
他们面前,肖砺却似乎并没有感到多么意外,甚至都没有回头向下看,但终于又开口说了话:
“你这听墙角的坏毛病,果然是改不掉了。”
“啧啧,我这叫,不贸然打扰别人的交流,好吗?”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人影出现在楼梯上。
夏殊异直观感受到,什么叫作“金发碧眼的帅哥”。
帅哥扫了眼夏殊异和季昇,吹了声口哨:
“哇哦,【人间喜剧】拉人都要看颜值了吗?”
他的手极其自然地搭到肖砺肩上,爽朗一笑:
“你们好,演员汤姆,你们也可以称呼我,费旭,费钱的费,旭日的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