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让我该怎么说你呢,胡南韶。”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拧巴别扭呢,你这个性格,又不能做到完全的呆板和十分的精明,恰恰是介于这两种之间。”
“可我有时候真希望你能放聪明点,大大方方地享受别人对你的好,对你的付出,因为一个人只有知道怎么要接受别人的好,才能过活得明白和潇洒。可你呢?天天怕麻烦这、麻烦那的,你这样过得很累的你知道吗。”
胡南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少淋点雨,让我送你回去吧。”
过了半晌,她才说,“那就麻烦你了。”
李纪昂表情松缓了不少,“那我先去开车,你在门口等我。”
风吹得卷帘门哗啦作响。
胡南韶艰难地锁好了店门,站在屋檐下,直到李纪昂的车缓缓靠近,她才连忙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夜色里霓虹灯的光被水汽晕染开,模糊成一片。
李纪昂手握方向盘,开得缓慢,“这风够大的,难怪提示说有强对流天气。”
胡南韶低着头系安全带,等她系好了,突然注意到李纪昂的肩头和发梢都沾着雨水,衬衫的袖口甚至洇湿了一片深色。
想到他也是为了开车接她才淋湿的,胡南韶从包里抽出纸巾,正要递过去,没想到他直接说:“这会儿单手开车不太安全,帮我擦下眼睛这儿吧,一直滴下来,很碍事。”
胡南韶手里捏着纸,只好往他那儿靠近了点,动作小心地在他额头处擦拭。
雨水顺着李纪昂的发梢滑落,滴在他的鼻梁上。
胡南韶的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惹得他心头发痒。他故意不躲不避,甚至在她擦到眉骨时,还若有似无地向前倾了倾,让她的手指能更贴紧他的皮肤。
李纪昂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喉结滚动了下,心里有些燥热,眼睛却始终目视前方,看着倒还算镇定。
她的手在颤抖。
这股小心翼翼的劲让李纪昂忍不住轻笑出了声,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还不忘打趣道:“你光盯着我另半边脸擦,我这左眼跟瞎了没区别,成一个独眼在开车了。”
胡南韶被他握住的手腕,感受到了他微凉却逐渐升温的皮肤。
他偏头看向她的眼神,却十分炙热。
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胡南韶下意识抽回手,却在挣脱的那瞬间整个人猛地往后一缩。
"嘶——"
她吃痛地忍不住抽了口气。
“怎么了?" 他的声音又急又沉。
胡南韶:“没事,刚才不小心压到了而已。”
“到底怎么了!?”
轮胎碾过积水发出沉闷的声响,李纪昂马上找了个路边停下车,利落地解开安全带。
“被压到能疼成这样?手给我看看。”他说。
胡南韶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
“别躲。”他的声音比起刚才又沉了几分,“我怕万一又不小心弄伤你了。”
李纪昂不敢碰她手腕,直接拉住她的手臂,但是动作很轻,在触到她皮肤的瞬间更是放轻了力度,像是怕弄疼她。胡南韶挣了一下,没挣开,反倒被他趁机翻转了手心。
他低头检查时,眉间皱起深深的沟壑。
等看清她手上那几处伤口时,李纪昂瞳孔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手背上,细小的水泡鼓在皮肤表面,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地刺眼。
显然是热油溅到后留下的烫伤。
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压抑的焦躁,“为什么刚才不能直接告诉我,说你手受伤了,被油溅到了,你在顾虑什么。”
胡南韶一脸平静地说:“没什么,就觉得在这种店工作,被烫到再正常不过的了。”
“有什么正常的,这正常吗?”他声音绷得发紧。
胡南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她的手指上,凉得她微微一颤。
李纪昂低着头,问了她一句:“疼吗?”
“不疼。”她不忘加了句,“真的。那天太忙了,没顾得上管它,等想起来的时候,也还真不用管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纪昂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胡南韶看见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像是咽下一块烧红的炭。
他盯着她,眼底有情绪在翻涌:“胡南韶,你能学着爱惜自己的身体吗?为什么这么无所谓……”
“现在开车去买药,你还说不疼,怎么这么犟啊。”
雨刷器在玻璃上划着弧线,胡南韶听着这个一下又一下声音,看着李纪昂的侧脸,她突然陷入了一阵恍惚。
说来也奇怪,她一直觉得自己也还算是个坚强的人。
那天当油星溅到手背上的时候,皮肤经历了一阵尖锐的灼烧感,她也只是皱了皱眉,甩了甩手就继续做事了。
可为什么,当胡南韶发现自己那些被压抑的委屈、被忽视的疲惫、被习惯的伤痛,突然全都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当她发现李纪昂用那样心疼的眼神望着自己时,她终于低声承认,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其实是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