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可能有证据,”他晃了晃手上的锁链,“暗卫阁一天不倒,真相就不会浮出水面。”
步生莲往后靠在柱子上,在这个角度,烛火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几乎要把眼前这两个人都覆盖,“延州案一出,大昭必有动荡,不是你闭上眼,说不看就能不看的。”说这些话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的语调接近于喃喃,却莫名地有种蛊惑的味道,“已经到了该做选择的时候了……”
在这一局中,被困住的并非只有步生莲,只是形式不同,一个在牢房内,一个在牢房外罢了。
十三没回答,在原地沉默已久,站起来走了。
十七却没走,欲言又止地盯着步生莲。
步生莲闭着眼睛,仍然被他吵得烦,“您老又有什么感言,一块发表了吧?”
“我觉得,你当初应该跟着我去审犯人。”
“可别,做不了。”
“陛下已经派人去搜查太子府了。”
“那我种的花,岂不是又要被人糟蹋了。”
“……”
“我哥呢?”
“小十一,僭越了,太子殿下,哪里是你可以这样称呼的?”
但步生莲已经听不到了,他失血过多,已经又昏了过去。
皇帝派大理寺搜查太子府,常逸亲自前往,到达太子府时,太医署太医正在为太子把脉。
“殿下日夜操心国事,又在延州惊魂一行,气血一时不畅,这才倒下了。微臣为殿下开一份药方,按时服药,便无大碍。”
常逸与太子打了个照面,说明这一趟所谓为何之后,便开始搜查。太子殿下表情不变,十分坐得住,太医署宋太医却有些坐不住了,“殿下,若无其他事,臣就先告退了。”
“不忙,宋太医为了我的小病奔波,还没来得及喝盏茶。午令,带宋太医去偏厅休息一会儿再走。”
“是。”
常逸搜查一趟,什么都没有,这在他意料之中,最后只带着几本违禁的话本子去复命了。
太子府不可避免地被翻乱了。
濯清尘从书架上拿下黑木带金色莲花描边的匣子,坐在桌边耐心地一点一点整理里面的东西。别的无所谓,莲少爷给他写的那些信他却不肯交给别人收拾的。
刚整理完,午令端着药碗过来了。
濯清尘把黑木匣子归位,接过碗来看着里面黑黝黝的药。“若出了什么事,就去找白无生。如果是阿莲那边有什么消息,就把陈大夫给的解药给我灌下,务必立刻叫醒我。”
“殿下,这药伤身啊。”
太子抬起头来,眼神无波无澜,却看得午令心惊肉跳。
他多嘴了。
午令跪在地上。
“这事如果被少爷知道……”
午令忙在地上磕头,“奴才不敢。”
“下去吧。”
皇帝翻看两页,只见话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几乎看不出原作,“这是什么?”
“回陛下,听说步家少爷幼年时总是做噩梦,要听些话本故事才能睡得好,这是太子殿下写来哄莲少爷睡觉的。”
“堂堂太子殿下,做这些事情,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人家了。”
“……”这话常逸可不敢接,只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幸而这话只是皇帝随意一提,他继续问道:“太子怎么样?”
“臣去时,太医署宋太医正在给太子殿下把脉,说是太子殿下近日忧心国事,操劳过重,因而身体欠佳。”
皇帝把话本扔到地上,“既如此,那便让他在太子府好好歇着吧。”
“陛下,臣搜查太子府,除了这几本神鬼话本,并未发现任何不应该存在的东西。钉子一事,或许……”
皇帝坐在皇位上,目光微微抬高,看向宫殿顶,民间如今盛起当年的风尚,可旧人们都死了,谁还知道当年赏花宴上兴起的装扮呢?濯婴查到哪一步了?找到濯阑的画像了吗?那么他是不是也能……把东宫那幅无面画补全了?
濯仪像濯阑,可濯仪不是濯阑。
“陛下!”
思绪被打断,濯阙皱起眉。
公公跪在地上,“刚才太医署宋太医来报,他为太子殿下把脉,临走时太子殿下气火攻心,已然倒下了。”
皇帝气笑了,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在酒杯边沿,“暗卫阁抓了太子步家那个小子?”
常逸不知道皇帝突然说这些既成的事实做什么,只能回道:“是。”
皇帝随意地从话本上踏过,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暗卫阁刑罚伤人,让人……莫要再对他下手了。”
“是……”常逸犹豫道:“陛下,要放了步生莲吗?”
“不放。”皇帝很想看看濯婴为了那个小子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又是什么道理?皇帝和太子暗中在较量什么?
常逸看不懂,只得领命去做,直到白无生找上他,他才知道濯婴要做的事有多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