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监。”
扔下出一大袋血核,因费尔诺斯落地。
守卫赶紧捡起,打开破麻布袋,拿出一片仔细看了看,瞬间喜笑颜开,系紧挂在后腰,扔了一块腰牌给因费尔诺斯,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因费尔诺斯背起戚宴,径直踏入。
戚宴呼吸得很慢,眼前越来越模糊。
混着血气的杜松子味萦绕鼻间,他知道他已经把他背得尽量平稳,但每次颠簸还是带起胸腔的阵阵血腥。
脑袋昏昏沉沉,伤口痛到麻木,还有些冷。
久违的感觉。
他好累啊,真的很累。
今晚很安静,安静得他能隔着胸腔听见军雌的心跳,但没有自己的,或许有,但太微弱了。
他试着闭上眼睛,细细去听,却被一道低喝打断。
“别睡!不要倒在这里。”
他无力地勾起嘴角,也没力气反驳他。
他没睡,只是有点困。
意识模糊前,他终于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军雌的韵律,逐渐清晰。
*
嗒——
滴嗒——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水滴的声音,睫毛轻颤,一股下水道的味道席卷鼻腔。
戚宴蓦地睁开眼,昏暗的灯泡刺得他眯了眯眼,撑着身体起来,摸了摸胸口,发现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瞥了眼小地图,发现锚点已经埋好。
他是在一间牢房里,冰冷的石墙布满潮湿的水渍和斑驳的霉菌,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铁床上,左手边不远处是一个生锈的马桶,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水龙头,水滴从水龙头滴落,就是他刚醒来时听见的声音。
对面还有一张同样的床,因费尔诺斯坐靠在床上,撑着曲起的膝盖紧闭双眼,胸口起伏平稳,皱紧又松开的眉头却能看出他睡得并不安稳。
戚宴坐直身体,躺久了的身体格外僵硬,他扭了扭脖子发出骨头脆响。
因费尔诺斯睁开双眼,放下曲着的那条腿起身:“你醒了。”
刚睡醒的声音沙哑低沉,他径直走向戚宴,抬手覆在他额头上确认他退了烧才又回去坐着。
戚宴愣怔地眨了眨眼,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又闭上,最后蹦出一句。
“抱歉,把你吵醒了。”
话落戚宴皱紧眉头陷入沉默,因为脱口而出的声音简直就像是锯子拉树一样难听。
“这里没水,你先忍一下。”
戚宴点头。
因费尔诺斯透过窗户看了眼天色,抿紧嘴唇:“你昏迷了三天。”
戚宴瞳孔一颤,握了握已经恢复力气的手。
“这几天,谢谢你。”
戚宴对上那双干净的眼睛,脱口的话很慢,却格外认真。
“出去后加个联系方式吧,虽然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但是如果你需要,我会尽力。”
因费尔诺斯看着有些小心翼翼的戚宴,好笑地勾起唇,无机质的眼中添上了几分亮色,本就俊美的脸更加光彩照人。
“不必,你也帮过我。”
戚宴眨了眨眼,莫名心跳得有些快。
许是戚宴太长时间没说话,也或许是氛围太安静,因费尔诺斯挑了个话头。
“戚宴,是哪几个字?”
从未听过的音节和韵律。
听到自己名字让戚宴心神一颤,垂下眼下床,拿出刀,从石板地面上划过,起落不过几秒。
因费尔诺斯好奇起身查看,刻入地面的是从没见过的文字,笔触锋利,游走顺畅,像一副画,也像这个名字的主人。
他脱口而出:“有什么含义吗?”
“戚是我的姓,宴是我的名,取自海晏河清,这个词在我的家乡,寓意着天下太平。”
“原本不是这个字,结果在登记名字的时候被打错了,便一直叫了下来。”
昏暗的空间里,戚宴垂眸讲解着他名字的含义,淡金色的眼睛像阳光一样洒下,唇角带起鲜活的弧度。
因费尔诺斯看着他,久久无法回神。
戚宴看向他,浅金的眸子还带着暖意:“你呢?上校先生,因费尔诺斯有什么含义。”
睫毛轻颤,因费尔诺斯错开他的目光:“地狱,因费尔诺斯的意思是地狱。”
戚宴忽然愣住,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
收起刀,他重新坐回床上,直直看着因费尔诺斯。
“上校,你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问完,不等因费尔诺斯回答便自顾自地开口。
“在我们那里,人,虫死后会乘坐木船渡河去往另一个世界,河叫黄泉,途径忘川彼岸,忘川就意味着忘记过往一切,那里开满了一种红色的花,叫彼岸花,用来引导亡灵。”
“过了黄河就会过一道桥,叫奈何桥,桥上有一个熬汤的老婆婆,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一直保持着濒死形态的虫,但她不会死亡。”
“她叫孟婆,你过桥她就会给你喝孟婆汤,喝下去你就会忘记生前的一切,忘记所有痛苦和纷扰,再然后就投,就重新成为一个胎儿,重新开始。”
因费尔诺斯歪了歪头,有很多他不能理解的词汇,但他大致听懂了。
但他有些疑惑。
“如果重新活过来的代价是失去所有记忆,那又是怎么知道死后会去到这样一个世界经历这些事情呢?”
戚宴抬头看着铁窗外透进来的光,喃喃开口:“或许有谁浑水摸鱼,没有喝下那碗汤。”
“不过。”
顷刻间的情绪转瞬即逝,戚宴转头看着因费尔诺斯粲然一笑:“那就是我们那里死后的世界,地府,也可以叫地狱。”
不知是灯光还是什么晃了眼,因费尔诺斯眯了眯眼,心里涌现一股莫名的轻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