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到——”
宫女尖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一众朝臣包括林阮云在内纷纷都跪了下来。冯苁在宫侍的簇拥下进殿,明黄色的靴子刚一迈进门槛,她便察觉到了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氛围。
似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冯苁的目光越过乌压压的朝臣,不由自主地望向那熟悉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令她又敬又畏又恨的身影。
“众爱卿平身。”
坐上龙椅的那一刻,冯苁的脚底还有些发软。她强装着镇静,“听,咳,朕听闻老师身体抱恙,如今可好些了?”
林阮云俯身作揖行了个礼,才道:“回陛下,托陛下的福,臣已经好了。”
冯苁的表情似松了口气,站在一旁的宫女见势上前,像往日一样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刚刚还寂静无声的群臣中顿时沸腾起来,站在前列的几个朝臣纷纷上前,异口同声道:“臣有本要奏——”
“陛下,臣听闻西北边陲蛮族已制出一种名为火铳的利器,只有石子大小,但眨眼间就能要人性命,而臣前日在军中排查,我军将士训练所用不过枪戟弓箭,臣请奏陛下可否派人前去学习一二。”
“陛下,金柳城两月前发大水,近万的难民风餐露宿,如今已逃到了京城外,虽每日都有设棚施粥,但难民们至今也无安身之所,若是不闻不问,势必要引起暴乱,臣请奏陛下该如何安置。”
“……”
说是请奏陛下,但坐在龙椅上的冯苁很清楚,这些大臣都是说给林阮云听的。
反正林阮云会帮她处理好一切,有一条凶狠却忠心的狗在身边,冯苁就算很怕很讨厌,但不得不承认,她也很放心。
正想着,她眼皮子慢慢地打起架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左右晃动,困意上来刚用手掩住唇,还下意识地悄悄往下首望了眼。
只见林阮云不动如山,垂眸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情绪,并未像以往那样时刻关注她,冯苁顿时放松下来,放心地打了个哈欠。
“陛下,太后一心礼佛,听闻金柳发大水一事,甚是悲痛,要前往留云寺祈福,为佛祖重塑金身以表诚心,另有祈福所用金纸香烛所需银两,都还不曾批下,如今太后已差人来问,陛下,臣前日递的折子上银两已悉数列好,请陛下过目,臣也好与太后交差……”
最后的话音落下,女子还朝林阮云的方向意味不明地望了一眼。
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朝臣们的目光在说话的女子,与始终沉默不发一言的林阮云身上,来回地打量。一时间,各人的神态和心思各异。
但都个个都心照不宣,都知道这是冲着林阮云来的。
终于,林阮云慢慢抬起眸,神情始终如初,不轻不重地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清越悠缓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都说完了?”
朝臣静默,也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冯苁,吓得她连忙坐直身体。
只是林阮云依然不曾看她。
冯苁心里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诸位说完了,那就轮到林某了,红岚。”
话音落下,红岚便领着两个抬着红漆桌的宫女进了大殿。
惹人注目的,是那桌上堆满的奏折,离得稍近的朝臣还能看见奏折上的落款。
“……”
桌子在林阮云脚边摆放好,宫女行了礼就退到了一边。
红岚则是抽出一本奏折,双手递上,林阮云拢在袖中的双手这才慢慢分开,她慢条斯理地抖了抖袖子,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接过了奏折。
慢慢翻了几页,同时传来林阮云漫不经心的声音:“陛下这几日精神不大好,折子就由林某来批了,若诸位无事再奏,不妨听林某拙言一二。”
闻言,冯苁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倏地侧头望向了林阮云。
不对,以往朝堂上,但凡有大臣请奏,亦或是奏折有疑之处,林阮云从来都不会直接替她解决,甚至是替她做出决断的。
至少她作为皇帝,林阮云还顾着她的身份,给她身为皇帝的威严,还有下令的机会。但是林阮云今天怎么了,生了一场病把脑子也弄坏了?
今日不仅不把她放在眼里,竟然还敢僭越?!
冯苁感到身下坐着的龙椅,顿时变得犹如针毡,难以忍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