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上的居民们同样感到了不同的风声，他们开始自主自发的加固起绿洲的边缘，用荆棘制作出隐秘的陷阱，用废弃的铁器打造出新的武器。

这就是绿洲之所以成为绿洲的原因，这也是绿洲蓬勃不息的生命力。无论何时，无论是何种境地，绿洲都在积极地面对，每位绿洲人都会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对抗未知的风险。

有时候，走在绿洲边缘的安昱看着在忙忙碌碌的绿洲居民，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他甚至会觉得也许绿洲并不会走到那一步，绿洲也许并不需要自己的庇护，也不需要周炽、不需要临川——绿洲早就可以保护绿洲。

但当消息在沙漠中传开，不速之客还是找了上来。

“安昱，久闻大名，今天终于有缘一见，幸会，鄙人楚熵。”文质彬彬的商人在某一天的清晨敲响了小诊所的木门，穿戴得体的男人挂着和善的微笑，似乎他现在站在的不是荒芜的沙漠上，而是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与人谈判交易，“我想你应该请我进去和你聊一聊，不然等绿洲发现有外人，或许你想要隐瞒的秘密就彻底捂不住了。”

安昱神色漠然地看向打扮得像是一只花孔雀一样的人类，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和城区里应该有着不少的联络——沙漠里没有这样花里胡哨的服装，所有人都一心扑在生存上。不过这也说明这位自称“楚熵”的男人，或许真的知道他隐藏的过去，也许他会是研究所里的一员。

“进来吧。”安昱微微侧开身，他看了一眼天色，太阳才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微弱的光芒还无法驱散空气中的寒意，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楚熵并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他随意地走进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甚至还反客为主地给安昱也准备了一杯。他自然而随意地坐在木椅上，伸手示意刚关上门的安昱可以坐在他的对面，“请。”

但显然，安昱并没有楚熵那么多的虚礼，在他的认知里，只要和研究所有过牵扯的人——除了临川以外——都该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赎罪。

他面无表情的错身走到楚熵的身后，一把手术刀从他的袖口里伸出，悄无声息地抵住了楚熵的咽喉，“你知道什么？”

即使自己的命脉已经被安昱捏在了手里，楚熵却还能笑得出来，他张狂地笑着，却双手高举示意投降，“放轻松，XS-0001号，我不过是个小喽啰，上面希望能和你谈谈。”

“不要用那串数字来称呼我，我有自己的名字。”安昱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的波动，他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仪器一样，但楚熵能感受到他咽喉处的刀片又逼近了一寸，有些鲜红色的液体已经按耐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我可不能保证下一个来找你的人会不会和我一样讲礼貌了。”楚熵嗤笑着安昱的紧张，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那把可以随时夺走他生命的手术刀，甚至有闲心放下手，端起自己刚倒好的热水喝一口。

安昱并没有出声，但是楚熵感觉到自己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微微的远了些，“放心，我只是一个传话的，我并没有带人过来。祂们只是想让我问问你，在外面过得还满意吗？最完美的实验体，XS-0001？”

“祂们想要什么？我的血，我的脊髓液，还是我的大脑？”安昱低头看向正在喝水的楚熵，衣冠楚楚的青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不不不，祂们怎么会要那么不美的东西呢？”

“祂们说你在外面呆得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楚熵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根本不在意那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他知道安昱不会这么简单的杀了他的，或者说，肩负着绿洲的安昱本来就没有更多的选择。他只能听楚熵说下去，因为他不能拿整个绿洲去赌。

多好玩啊，楚熵几乎是癫狂地笑着，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有了牵绊就有了软肋，有了软肋就不得不学会低头。

他伸出手捏住那片冰凉的刀片，甚至主动往自己的咽喉上靠近，然后他感觉到安昱对自己的禁锢松了不少，随后，安昱冒着凉气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代价。祂们愿意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