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平静地讲述往事,谈吐间覆盖了层薄薄的冰冷血色。
“那年昭澜被垄断药材交易,许医师为救治百姓自荐,被万老大得知后,格外受赏识。老许原本心善,搭我一程已然是既定的事。”
“也不知晓他在不在被人寻仇的名单里……”
——
万府。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万佑济的母亲霍花,急忙上前阻拦万钟祥抽人的动作。
万钟祥外表慈厚,此时却大口喘气,不断伸出食指隔空指着自家儿子,气得两颊腮肉顶起,一番质疑且惊吓的表情。
万佑济跪在地上,任父亲责打,双目倔强,死死紧盯膝盖前的一块青砖。
万钟祥粗砺的手攥紧万佑济的衣领,任紧绷的布料惩罚面前的不孝子,直到他的脸色红紫,方才贴近他的耳畔,低声威胁:“你跟他断不断?”
万佑济瞳孔微颤,气管里的空气极速流逝,激得他大喊:“不断,我和他约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大不了父亲将我赶出家门,我照样可以做出生意给你看。”
生意?
万钟祥的声音颤抖,他明白自己花十几年时间,养育成人的独子算是废了。
大煊入官规章并不严苛,商人子嗣也可考荐后为官,倘若富甲一方,甚至可以花重金买上官职。
万钟祥做生意初衷,便是为了让儿子做官。如今他竟想为了养一个野男人,重走从商老路。
万佑济他分明知晓,倘若被人发现有此癖好,必然身败名裂!
他气不打一处来,直挺挺气晕了过去。
次日,贾新等人前来探病。
他们从贿赂的下人口中,得知万老大因长子私会书生一事,气昏了头。
贾新在万钟祥床头出言安慰:“老万,年轻人一时被迷昏了头,好好敲打一番,他定能迷途知返。佑济那孩子,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蒋淑也劝解:“色.欲最容易降火,老万你还是经验太少。身为人父如何能劝动自家少爷,说多说少也还都是一家人。你越阻拦,那小子越是觉得娶佳人入怀抵万难。你最应该从那个书生下手,人无非是想要功名利禄,随便用几个钱就能打发掉没见识的穷书生。”
许道明不语,他从来不参与是非对错的话题。
万钟祥愁眉苦脸地点头,心中郁结显而易见的难消。
不管他听没听进去,几个名义上的朋友松了一口气,只要老万能想明白,他们的生意就有着落。
万钟祥择良日出门,叮嘱下人将万佑济的餐食减半,迈出门后,立即用沾了符水的柳条拍打衣襟袖袍。
闭目祈祷良久,才认命般让人带他去寻那书生的住所。
两个村庄间隔不远,令万钟祥诧异的是,燕见殇早早等在门外,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处不止住有一人,书生父母也住在此处。
燕见殇爱干净,披着洗白的粗木麻衣,仍掩盖不住上好的相貌。
万钟祥即便嘴硬,依然不得不承认,燕见殇行为举止透露出的温文儒雅,和周围格格不入。
他回想万佑济那逆子的作风,不及这人万分之一,但他又想,万佑济虽不能达到卓越境界,用财买官绰绰有余。
燕见殇和煦地等万钟祥发话,眼神中带有一丝落寞。几只乖胖的狸猫溜出门缝,用脸磨.蹭他的衣角。
万钟祥没有拐弯抹角,直言:“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离开我儿子。”
燕见殇哀寂的神情突然坚毅,歉疚道:“对不住,晚生不才,并不好钱财,唯对佑济一人心向往之。您认作我助他博得功名也是好的。”
万钟祥心凉了半截,唯恐争论太过大声,吸引旁边邻里围观,急忙仓促回府。
他喝了口凉茶,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法子。
贾新此时寄信给他,信上写明,他接了起短途的近郊走货,也为他解决心中闷事创造机遇。
万钟祥倏地站起身,眼睛直勾勾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晚间好兴致地把万佑济的伙食加好一成。
几日后,他看也不看货物,直接跟着五个凑齐的友人走了。
一行人停步于城外一处死湖,四周小山坡起伏,荒无人烟。
万钟祥随贾新的指示方向,看到一对怯懦的老夫妻,无措地等待着谁。
贾新高坐马背,攀附在万钟祥的耳畔低声:“那是燕见殇的双亲,只要让他们两个吃点苦头,生一场大病,保准燕见殇没法钻空子勾引少爷。”
万钟祥眼珠漆黑,内心的防线被这句话悄然拉低,在诱惑中逐步沉沦。
他的心脏跳动极快,朝心腹勾了勾手指,沉思半晌,毅然做了件下地狱都不为过的决定:“推他们下去。”
万钟祥显然不知此时的决定,将引来多大的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