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怨她不牵手也不抱他,后果就是她直接睡进了他的床。
他从背后拥来,脸埋在她后颈,手臂施以恰到好处的压力。宁蓁呼吸均匀,模模糊糊地想,为什么没早点靠着他睡觉。
雷声渐隐,梦也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睁眼时,那阵舒适感还留在身上,像裹了层深灰色的重力毯。
“早安。”
温霖端着早餐进来。不知道他几点起的床,头发梳顺了,浑身带着清爽气息。
看来风重新找到了方向。
“早……”她往被子里缩,又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把早餐盘放在床头柜上,低身趴在床沿。
“师姐,你昨天梦见的是不是狐狸?”
有三个date对象的女孩,的确像狐狸。他也在寺里听说了?也许仙女和小唯提起过。
不过……
“你怎么还在想这事。”她眉尖稍稍一抬。
“所以到底是不是?”
温霖眼里晃着笑意。他已经找到答案了,还要听她亲口承认。
她结结实实说出一个“是”字。好了,他开心了。
“起床吃早饭吗?还有,师姐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煎蛋和烤面包一直在床边散发诱惑的香气。
宁蓁捞出枕头下的手机解锁递给他,准备下床。
“怎么了。”
温霖接过一通操作:“恢复原状。”
说完,调转屏幕给她看,短视频app里,鸰一的个人简介上方显示“已关注”。
他真的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宁蓁捧住手机,又考虑起别的事。
“说起来,《名侦探柯南》里的犯人每次都是三选一。”
她对此深思熟虑。
一般人也许接收不到她跳跃的脑电波,但他是和师姐灵魂契合的天蝎座。
“呃……”他撇开视线小声嘟囔,“那么喜欢三选一啊……”
宁蓁低头看见他不甘心的表情,反应过来。
“这个真的和梦见的没关系啦。”
她的师弟是个心机颇深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十七岁的时候她不曾预料,那名被生长痛困扰的别扭少年未来会躺在她枕边。如今再回想,鹭山重逢的一声声“姐姐”多少有点嗔怪的意思,怪她忘了他,怪她明明是自己要求的却不记得。
然而,合理合法该叫她姐姐的人回来了。
周日他们一起去了机场。王深说路上堵车,要迟几分钟。宁蓁心里拧着一丝紧张,不知道能不能从人群中认出小宇。
她是替姥姥来的。
毕竟他们是姥姥生命中最后两个疼过的孩子,她一定也想看看小宇好好长大的模样。
前方一对情侣深情相拥,挤开了脚下的行李箱。耳边嘈杂的呐喊反复盘旋——
“去值机吧。”
“快和爸爸妈妈说再见!”
“我不想你走……”
“再见!”
大厅人山人海,堆起无数相逢和离别。
宁蓁悄悄挽上他的手。
“你还好吧。”她担心他的恐慌症再次发作。
“没事。”
温霖掌心冰冷,勉强还给她一个笑容。
有师姐在就没事了。
归根结底,这奇异的恐慌症本来就因她而起。
正想说些什么,一道兴致高昂的声线横插到他们之间。
“——姐,我好想你!”
陌生男孩张开双臂飞奔而至。他穿着鲜艳大胆,一身时髦的荧光色,头发染了几根金的。
“小宇?”
宁蓁略显惊讶,被表弟的拥抱撞得小退两步。
温霖没阻拦他们,顺势让出空间,背靠大厅的圆柱暗暗观察。
顾澄宇,她弟,世界上唯一一个从出生到死亡一辈子都喊她姐姐的男性。
他扬起头,恹恹地生出几分嫉妒。上个月回二中,温霖谎称宁蓁是姐姐。其实他是冒牌货,那个小宇才是真的。可如果换成他多好。换成他陪在师姐身边,他一定能早早地察觉到她的创伤。
算了,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不能结婚。
真遗憾。
“姐姐都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诶可是我根本没收到……”
阔别已久的家人热络叙旧中。
顾澄宇小她六岁。温霖抱着双臂默默想,六岁也太小了,他成年时他才小学六年级。但巧的是那人名字里也有三点水。
幸好只有两个人,没构成三选一。
机场人流相互挤压,他花点力气才能克制内心的恐惧,再抬头一瞥,他们身边又多出个饱受工作折磨的颓丧风男人。
“深哥!”顾澄宇大喊大叫。
北城二中的现任年级主任,王深。
温霖低下头,指尖不满地掐进衣袖的褶皱。
啧,现在是三选一了。
那边,宁蓁突然被家人和家人的家人包围,有种回到童年的错觉。
小宇长成大人了。
她笑着,心里对姥姥说,您放心吧。
“我们待会儿有饭局,”王深问,“你去么。”
“我……”
顾澄宇一脸期待地缠着她:“去啦姐,虽然都是我爸那支的亲戚,但是饭绝对好吃。”
前任姨夫财力雄厚,她倒不怀疑接风宴的档次。但她不想坦白和姨妈吵架了,目前还在冷战。
宁蓁摇头:“我就不用了,我今天和……”
视线移到不远处的一抹深黑色上。
他的位置能听见他们讲话。
想说的只比“朋友”多一个字,却难以启齿。
她蹙眉,捋顺胸中一口气:
“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说出来了。
王深有点诧异。小宇则突然爆炸,摇着她胳膊问对方叫什么哪里毕业的,谁敢抢走我漂亮的蓁蓁姐。
“在哪呢在哪呢姐姐快叫他出来。”
宁蓁来不及回答,只庆幸自己成功宣之于口,抬眼看向温霖。他藏进人群,碎发遮住眼,唇边抿着不动声色的笑。
又开心了啊,他。
*
有时候师弟很好懂。
最近他得到的太多,难免得意忘形,要挑战重游游乐场,测试对人潮的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