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见巫启心生动摇,忙趁热打铁,补充道:“之前您收她入府,我便想当面提醒,奈何您并不在府中,因此耽搁至今日。”
“是么?”巫启面露讶色,“可据命格所示,并无错处。”
风清扬不疾不徐,目光诚挚,莞尔一笑。
“方才,您在宴上也说,人活一世,各种因缘际会,其命格并不会一成不变。国师又怎知她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有了您现在占卜出的结果。”
巫启低头思索了一番,似是认同了这种可能,蹙眉问道:“那你待如何?”
风清扬爽朗一笑。
“我自幼受那箴言所困,曾万念俱灰,如今又因国师一卦改命,犹如新生,对这天问之学甚是着迷。在此,愿拜尔为师,同修谶纬之术。”
言毕,他退开两步,俯身长拜,以示诚心。
巫启一偏身避开了,淡淡拒绝。
“我无意再收门徒。”
“国师若是只想收一个徒弟,为何不选我?”风清扬直起身,笑容不改,继续游说,“我母亲便是仙岱人,她曾留下一本手札,里面定有你想要的秘密。”
巫启眸中露出一丝讶然,话语里也带了一抹戏谑之意。
“承认自己的母亲是移魂者,还是在圣上颁布妄言鬼神之说的禁令之后。你就不怕毁了瑞王府的赫赫之名,更累及你死去的母亲落得个尺骨无存的下场么?”
迎上那幽暗深邃的目光,风清扬眼也未眨,答得极其笃定:“你不会说出去的。你一直寻觅的,不就是这个么?”
他从怀中摸出那本手札,特意翻到写有阿拉伯数字的那几页,在手中扬了扬。
“我对那个没兴趣。”
巫启只往他那处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身欲走。
“诶,国师别急,请容我慢慢说完。”
风清扬没料到对方竟是这般反应,忙伸手去拦,再次进言。
“我身为仙岱后裔,母亲生前告诉了许多琐事,我那时年幼,并不懂得,如今想来,或许正是国师所说的天机。依依姑娘所知仙岱之事,大多是从我这里听说的,大人当真不再考虑一二,定要行那买椟还珠之举?”
他脸上还挂着淡笑,却不复先前的自然,略略显得有些僵硬。
“你还真会自夸。若我就看上她那方榆木了呢?”
巫启觑了他一眼,侧身站定,凉凉反问。
“大人只怕会后悔。”风清扬敛了笑容,一字一句沉声应道。
那话语里的决绝,却是发自内心,透之肺腑。
巫启盯着他看了半晌,无视少年目光里的锋芒,哂笑道:“我从不行后悔之事。无论命格如何更改,你我今生皆无师徒之缘,你无需再费口舌。”
说罢,他再不停留,径直远去,任凭风清扬在其身后如何呼唤也未回头。
风清扬十分懊恼,气得狠狠一拳捶向一旁宫墙。
被软禁期间,他一直在琢磨,巫启到底为何要将柳依依收入国师府。
他将两人相遇后的事回忆了数遍,终将满腔的疑窦都聚焦在了“仙岱”二字上。还没等他作出何等谋划,他便脱了身,还是因为得了那个断言自己只能活二十岁的男人的帮助。
宴席上,圣上所言他均未入耳,只是诺诺应答以显谦逊,脑中却在见到巫启之后飞速运转,更是在看到他离席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追上前去,当面试探。
本以为,他故意混淆视听,以“仙岱”为饵,更是不惜自揭母亲的身份,让这一切更加可信,就是想引诱对方同自己交易,放了依依,或是拿自己交换。
可不曾想,巫启那般谨小慎微,似看穿了一切,就是不上钩,还直言回绝,拒不放人。
但“仙岱”一事,涉及移魂者的怪谈,更牵扯到柳依依的安危,因着李恪在暗处窥伺,他不能公开要挟对方,反而得帮忙掩饰。
营救柳依依出国师府一事,陡然变成了个怪圈,成了个死结,令他头疼不已。
李胤见风清扬良久不回,也寻了由头出来看看情况。
只是,远远瞧见对方朝巫启低头哈腰的模样,甚是谦卑,倒比在自己面前更要刻意讨好。
他特意等巫启离去后,方才现身。
一开口,言语间却不由带了几分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