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澍离得太近了,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不由自主地钻进裴湛的鼻腔,他仰着头,有点惊慌地说:“我……林老师说我错太多,让我拿你作业看一下,她、她今天有事不能来上课……”
陈嘉澍低头盯着他:“只是来拿作业?”
裴湛小心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只想看作业的。”
陈嘉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裴湛指着桌上的大白兔奶糖,说:“送、送给你的报酬。”
“不要,”陈嘉澍神色冷淡,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交换,“我不吃糖。”
裴湛就默默把糖又拿回来揣进兜里。
陈嘉澍从桌面上拿出两套试卷:“要哪套?”
裴湛捏住试卷边缘,说:“都要,都、都错了很多。”
陈嘉澍塞进他手里,说:“拿走。你没事别进我房间,也别带糖了。”
裴湛出去之前陈嘉澍已经拿出蓝牙和丞德他们打起了游戏。裴湛站在门口小声说了句“谢谢”,就抱着他的作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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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澍打了两把游戏不想玩了。
麦里丞德和徐皓宇被打得嗷嗷直叫,叫得他耳朵疼。他打完一把就说有事要下,下次再一起约着玩。
一把胜利,丞德还嚷嚷着要和徐皓宇再打一把,徐皓宇说,你得了吧,没陈嘉澍带飞,咱俩几把下来就掉铂金去了,到时候分段差太多,后面组排都打不了。
丞德想想还是跟陈嘉澍一起玩轻松,有陈嘉澍在,他只要跟在大哥后面捡人头就行。
陈嘉澍和他们道别,从床上起来准备写两套题。他对游戏没什么瘾头,打起来就是一种消遣,休息够了也不爱玩。
老天就是很不公平,有些人天生就很聪明,有捕捉一切的敏锐,内在性格又百折不挠,是天生的成功者。陈嘉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旁人看来,陈嘉澍做什么都很有天赋,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比起他的聪明,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比别人更有毅力。
在徐皓宇眼里陈嘉澍这种发小一直属于别人家的孩子,他对一切事物的掌控欲都出奇地强,可能生来就是奔着成功去的,那怕是最枯燥的单机游戏,只要陈嘉澍拿下第一关,那么后面的每一步就都在他的计划之内。陈嘉澍从不会出错。
这种掌控在亲密关系中令人窒息,不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但陈嘉澍这种人又很精明,他懂分寸,良好的家教让他知道点到为止的界限,从不越界。
所以在外人看来,陈嘉澍攻击性没那么强,他既能不食人间烟火地好好学习,又很接地气地跟他们这堆不爱学的熊孩子混在一起胡闹,为人处事落落大方,是一个很值得交的朋友。
所以从小到大陈嘉澍身边一直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不排斥,但也不接受,就用那套世俗的规则,与人你来我往。
刷了两套题,陈嘉澍看了一眼免打扰的手机。
班长给他转了上周月考摸底成绩。
陈嘉澍毫无疑问在年级前十,可裴湛的成绩就没那么好看了,全年级理科一千人,裴湛排二百八十九名,班级倒四,有一科甚至是擦边及格。
再过一个半月就是期末考,考完就要放高二暑假,到时候陈嘉澍会去国外高校举办的夏令营,到时候有一堆事要忙。
班长和他说了两周后班级预备出门社会实践,班长那天临时有个比赛,得让他这个副班长带队出门。
社会实践也不止一个班,好几个班要去做社会公益服务,只是不在一个地方。
他们理实一班和国际二班被分到了福利院。临近儿童节,他们主要是来慰问福利院儿童,以及帮助关爱残障幼童。
这种活动都是给要出国或者申请国内各个转专项计划的同学刷履历用的,对普通不走特殊批次的高考生意义不大。
临近期末,裴湛带了两套题,抓紧时间在车上写。他一直有点晕车,但又不敢懈怠。快高三了,他的成绩在班里还是吊车尾,一学期下来稳居倒数第四,跟倒数第五名的成绩还差一大截。他一边忍着晕眩,一边刷题,没一阵脸色就难看得像生病了。
陈嘉澍坐在他旁边,伸手盖在他卷子上,说:“别写了,就四十分钟的路,车里吵成这样,你写得下去吗?”
裴湛苍白地看他:“可是我……”
“你有时候真的很无聊,”陈嘉澍皱眉,“而且很蠢。”
裴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被骂,有点无辜地看他。
陈嘉澍在他不解的目光里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开了降噪给他戴上,说:“闭眼,晕车不要看字了。”
裴湛“哦”了一声,默默把卷子收起来。
虽然被陈嘉澍骂蠢,但裴湛还是很高兴。至少在此刻,陈嘉澍有注意到他,甚至还在关心他。平时陈嘉澍跟他说话都很少,比起为难,更多是无视。他们生活在一起,更像是陌生人。
裴湛也不理解自己怎么这样无可救药,哪怕陈嘉澍的关心这样恶劣,他也甘之如饴。所以这样也好,什么都好,那怕陈嘉澍只愿意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他也心满意足。
陈嘉澍靠在车座位上,准备睡觉。
裴湛攥着耳机,有些雀跃地小声说:“谢谢你。”
陈嘉澍也不想理他,只闭眼休息。
其实今天陈嘉澍本来应该跟储妍坐一排,但是很不巧,带队的老师是年级主任。自从上次抓到储妍给陈嘉澍贴情书之后,他严禁他俩靠近。
所以陈嘉澍和裴湛同桌换了位置坐在了裴湛身边。他很少对人露出嫌弃,但他实在忍不住不喜欢裴湛。
裴湛这个人看上去是个软柿子,老实、无聊、怪异,是任人可欺的羔羊。陈嘉澍觉得他做每一件事都谨慎又小心,好像处处都透露着被胁迫的不自然感。
这种人放在平时陈嘉澍看都不会看一眼,他虽然不至于眼高于顶,但也不喜欢在人前话都说不清的笨蛋,但裴湛就是这么可恶,非要跟他生活在同一座房子里,每天都装出一副可怜的蠢样给人看。
他对裴湛的偏见就像一座山,可这样天生的恶意毫无来由,陈嘉澍知道自己无理取闹的厌烦有错,可每多和裴湛相处一秒,他都觉得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