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似乎没料到他会走过来,瞪着一双狗狗眼默默地看着他。直到陈嘉澍走近。
他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半天才问出一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嘉澍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看他。
裴湛被他注视得有点害羞。
他想起了刚刚那场让他难以面对的惩罚。陈嘉澍吻在他侧脸的触觉好像还久久不散。裴湛眼神闪躲地垂头,小声再小声地提醒:“哥,比赛要开始了。”
陈嘉澍“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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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陈嘉澍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话说。
他只是看到裴湛注视着自己,所以就走近了。在注视着裴湛的时候,他一度想问裴湛为什么老这么看着自己,但是他最终没有开口。
陈嘉澍短跑拿了冠军,这时候正被主席台上的播报员来回广播。
班里不少人都围上去给他送水,隔壁班的徐皓宇更是蹦跶着过来,苟着他肩膀说:“可以啊陈嘉澍,跑这么快,等会儿一千五可得让着我啊。”
陈嘉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把手里的水一饮而尽。他脖子上出了一层薄汗,在烈日下泛着光,吞咽的时候那截突出的喉结来回滑动,看上去满是舒张的野性。
一如储妍所说,陈嘉澍长得很好看,他那张皮囊可以轻易迷惑所有人。可裴湛注视着他的时候,只能在他身上看到进攻。
大概是没有褪去婴儿肥的面颊过于柔软,它很大一程度上中和了陈嘉澍侵略感,可陈嘉澍的的眉弓太高鼻梁太挺,让他的深眼窝看着更加无情,偏薄的唇角一旦没有笑,就有股不顾旁人死活的凶。
平时陈嘉澍也爱打球,他在球场上有好胜心,可总归不是这种明摆着的竞技比赛,他打得三心二意,反正只要能进球就行。
陈嘉澍太有反差感,他好像做事吊儿郎当,可一旦到了这种明牌竞技的赛场上,陈嘉澍就很少允许自己输。他身上这样浓烈的好胜心,不可替代地诱惑着裴湛。
有些人看一眼就会重新心动。
裴湛远远看着陈嘉澍,既不敢靠近,也不想远离,只能在心里穷途末路地告诫自己要放手。
一百米长跑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宁海温度没降下去,跑下来还是热。陈嘉澍接过徐皓宇的水,拧开就倒在了头上,他湿润的黑发在阳光下滴水,一抬眼就和不远处的裴湛四目相接。
裴湛被他看得愣神。不过两三秒就急忙转过身去,他不敢看。裴湛嘴上说了自己会放手,可心还是一样难以忘怀。
人么,最会的就是口是心非。
在说完放手的那一刻,裴湛就再也不敢回头看,他心总是很软,人长久以来的习惯也很难改变。裴湛慢热,爱与不爱都像春日迟来的一场濛濛时雨,风一吹会散,但长久的湿润却难以散去,闷闷地盖在心头。
他不敢看陈嘉澍,也不敢看自己的心,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反悔。
……
裴湛被丞德抓过去给给陈嘉澍写报道。
这种高爆发的项目陈嘉澍跑完感觉有点累,他在树下缓气,躲避阳光似的垂着眼。他屈膝坐在台阶上,树荫严实地庇护着他。
裴湛赶到的时候,陈嘉澍手里捏的冰水瓶身已经爬满了水汽,他跑完步,人看着有点恹恹的,不大好接近,打湿的衣服黏答答地贴在身上,底下的肌肉若隐若现。裴湛在旁边低着头写字,没一阵就抬头看他一眼。
陈嘉澍披着毛巾听他问话。
裴湛说话很轻,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说话习惯,像只含着委屈的小狗,说话静悄悄的,有点呜咽的意思。陈嘉澍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应他,等身边的人走完了,裴湛才把纸笔收起来。裴湛说:“哥我写好了。”
陈嘉澍沉默地坐在他身边。
裴湛站起来:“那我去送报道啦?”
陈嘉澍垂着眼不说话。
裴湛也习惯这样的陈嘉澍,不爱搭理他的陈嘉澍,不说话的陈嘉澍,把他推开的陈嘉澍,面对这些,他简直司空见惯了。
反正陈嘉澍冷脸对他也不是一天两天。裴湛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他的疏远而难受,但也不会那么往心里去。毕竟人要学着往前看。
没有人该为他的暗恋负责。
陈嘉澍没有这样的义务。
……
可是不停自我安慰的裴湛并不知道陈嘉澍在思考什么。
陈嘉澍在精细地思考一百米跑完后裴湛与自己的那个对视,一百米跑完他在混乱中找到了裴湛,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万里挑一地看到了那双有点忧郁的狗狗眼。
那双可怜的眼睛实在太令人注意了,他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陈嘉澍自忖算是个细致的人,他从前不懂,所以有些事从未在意过,哪怕天天看着裴湛那双眼睛,他也并不会多想。可近来裴湛的目光总是让他介意,那种躲在暗处窥视的小心翼翼,想靠近却不敢靠近的模样,终于让陈嘉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
秋天的太阳还有点晒人,裴湛从树荫下走出去,阳光照在他身上,像给他渡了一层薄薄的光边。
裴湛太瘦了,走在光里像只被拿掉翅膀的飞鸟。
树荫里的陈嘉澍注视着他的背影,默默喝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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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1500米在下午三点如约而至,播报员在广播台上说着检录信息。体委和丞德催着几个跑1500的男生别上名牌去检录。
他俩绕着班级看台跑看一圈,丞德回头说:“陈嘉澍呢?你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