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轻轻挣扎,像被提住后颈的兔子,他有点求饶地回头看陈嘉澍。
但陈嘉澍目光坦然地跟他对视,甚至眼睛还很无辜地笑了一下。他似乎没看见裴湛的窘迫,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欣赏裴湛的窘迫。
“裴湛,你在发抖。”陈嘉澍气定神闲地评价。
裴湛和他这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对视,居然有点沉溺其中。他是个没用的人。裴湛一直清楚地了解自己,他无法拒绝陈嘉澍。
其实爱就是这样毫无道理的东西。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偏袒陈嘉澍,明明陈嘉澍是那么不怀好意,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那样明显的戏谑。
裴湛不是不清醒。
他太清醒了,也知道所有的后果。
他只是忍不住一脚踏进这个名为陈嘉澍的陷阱里。
“会不会拿杆?”陈嘉澍掌心滑到他的手腕。
裴湛被握得一抖。
陈嘉澍的手骨节分明,带着少年人固有的滚热,将裴湛的手腕包住,他说:“你怎么这样瘦?”
裴湛其实一直这样瘦。在他这样的年纪,本来应该无忧无虑,可他那样的家庭完全没法给他安全感。他枕着忧虑长大,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到陈嘉澍身边的这些日子他也在努力吃饭。可大概是学习压力实在太大,他丝毫没有长胖的迹象,反而瘦了好几斤。
裴湛抬眼看他,似乎有点怕:“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为我太瘦。”
陈嘉澍忍不住笑起来。
他眼里的裴湛就是个食草动物,太温和柔软的性格和太逆来顺受的品性让他在陈嘉澍手里四处碰壁。
陈嘉澍也许真是个很恶劣的人。
他在心里也这么评价自己。
但他就是忍不住去为难裴湛。
“打台球呢,首先要预判这个球的轨迹,力道不能太重又不能太轻,太重会一杆把白球打进洞,太轻会没法把球打进去。”
陈嘉澍终于大发慈悲地直起身。
他从裴湛手里拿走球杆,伏在桌面打了一杆进洞。
裴湛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他打球。
陈嘉澍的外形条件很优越。
不论身材,他那张脸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陈嘉澍每每伏案垂首打球入洞的时候,裴湛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顶光将陈嘉澍的侧脸割成忽明忽暗的几部分,在这样暧昧的灯光下,陈嘉澍的侧脸就更加优越,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优点尽显,与那长薄唇一起嵌在脸上,衬得人既深情又无情。
陈嘉澍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它摁在台球的桌布上,隐隐露出手背上的青筋,架杆的时候,骨节就会凸起,像只起舞的蝴蝶。
裴湛有点出神,直到陈嘉澍看他。
陈嘉澍说:“看我打了这么久,你也来试试?”
裴湛接到了他递过来的球杆,他“啊”了一声,说:“我不太会啊。”
陈嘉澍好笑地看他:“看了这么久还没看会?”
裴湛抿着嘴不说话。
陈嘉澍就追问:“刚真的好好看球了吗?你看的是球还是我?”
裴湛有点发楞。
他显然没想到陈嘉澍会这么问。
但是陈嘉澍问的是对的。
是看球还是看他。
陈嘉澍听不到回答就不肯罢休,他不肯放过裴湛:“你是在看球还是在看我?”
“在看你。”裴湛如实回答。
他看着陈嘉澍,眼里的意味不清不楚的像是散不开的雾霭。
裴湛与他四目相接:“我就想看着你。”
……
裴湛大概不算个很好的学生。
他弯腰打球的时候连架杆的姿势都不对。
陈嘉澍也不是个好老师,裴湛这样笨拙地打台球,他就视若无睹地靠在台球桌上看热闹。好像没有什么比看裴湛为难更有趣了。
明明他以前说裴湛是最无聊的人。
裴湛打了两杆,都没有摸到窍门。
愚蠢的羞愧感从心底涌出来。
他有点着急,一杆用力把白球送进了球袋。
陈嘉澍低笑一声。
裴湛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小心地回头看陈嘉澍,发现陈嘉澍也在看着自己,裴湛赶紧把目光移开。这是裴湛惯用的技巧了,遇到困难就逃跑,可陈嘉澍偏不让他逃跑。
陈嘉澍撑手靠近他身边,问:“需要帮忙吗裴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