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自知理亏,低头道“柳望月,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他真的不会害我,我只是帮他做事而已。”
“你帮他做什么?”柳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胸前的玉哨上“他让你来偷我的玉哨。”
“不是。是我想要看你的玉哨。”她一脸诚恳地望着柳祈。
“撒谎。”柳祈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他究竟许诺了你什么?先是劫梁昭,又是偷玉哨,你帮他做这些能得到什么?”
沈韫垂眼,许久才沉声道“我要入建京。”
绕这么大一圈只为了入建京?柳祈眼眸一亮,于黑夜之中抓住了如蛛丝般的关键——沈韫早就知道建京不是晟朝的领地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沈韫只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建京十一年前就不属于晟朝了。我已经知道这个秘密十一年了。”
她的眸子似一汪幽潭,恨恨开口“我原本就住在建京,我的父母皆为商贾。那年邾国铁骑踏入建京,梁康成带兵回来,说得好听是救援,可他只去皇城匆匆看了一眼便退出了建京。满城的百姓都被丢弃,当作俘虏,连带着和这座城池一起被送给邾国。我父母拼死将我送出了城,我一路辗转,所幸遇到了一位恩人才捡回一条命。”
她从未提及的过往竟是这样的。
柳祈的目色柔和了几分“所以他许诺你入建京寻父母?”
“我要救父母出来,只有他能让我入建京。”
柳祈眯起了眼“他是谁?是邾国的人?”
沈韫的眸子颤动了一瞬,她已来不及掩饰,在柳祈面前她如同被刨膛开腹的猎物。
“沈怀珠。”柳祈逼近她的脸,沉声怒喝“你是在找死!”
“我只要入建京。晟朝没有人能帮我,只有他可以助我达成所愿。”
“可邾国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思?指使你来劫皇子?你知不知道若是皇子落在他们手中会如何!”
“我不想知道!”沈韫亦低声怒道“梁康成管过我们吗?晟朝有人管过我们吗!我凭什么要关心他的儿子?”
“那你清楚这是桩送命的买卖吗?”
沈韫当然清楚。劫走皇子何其困难,她随时可能因此丧命。
柳祈几乎咬牙切齿挤出话来“你清楚得很,还敢去送死?”
“我要找我爹娘,我别无选择。”
一时间屋内静了下来,两道呼吸声交错起伏,两颗心各怀心思。
沈韫摸上袖中的匕首,这是她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柳祈没有还手之力,她可以抢走玉哨一走了之。
匕首已染上滚烫的体温,柳祈俯身看着她,那枚玉哨就这么晃悠悠地挂在她的面前,她伸伸手便能碰到。
在匕首将要出袖的瞬间,眼前之人突然加重了呼吸“若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呢?”
沈韫惊讶地看着他,朦胧的月色中他的脸格外柔和。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寸,沈韫能清楚地看见柳祈颤动的睫毛。
“你说什么?”她松开手,将匕首藏回原处。
“我说,我们合作,我助你入建京,你帮我保护梁昭。”
“你不杀他了?”
“我不会让他好过,可该为我爹娘偿命的人是梁康成。”
十七日前,柳祈也曾邀她入盟。
沈韫犹豫不决“你们要做的何尝不是送命的事。你以为梁康成是那么容易就能杀的吗?”
“从前杀不掉他是因为我与他之间隔着众多民心,可若是将建京的真相公之于众,试问谁还会为一个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王朝卖命?”
“沈怀珠,站到我的身边来,与我并肩达成所愿,好吗?”
以后你会站在我的这一边吗?
眼前的柳祈仿佛变回了那个七八岁的孩童,稚声稚气地问她同一个问题。
而她那个时候的回答是——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诚挚,可她的心却跳得厉害。
深夜,四方馆的宴席终于结束。
沈韫趁着馆中熄了灯,翻进颜大人的房中。
颜大人正坐在桌边,手边放着一壶醒酒汤。
“公子。”沈韫轻声出口。
垂着头的年轻公子迟钝地动了动脑袋,费力地撑起脖子。
他的眼神迷离,又尽力地想要保持清醒。
“你来了?”沙哑的嗓音让他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玉哨我没拿到手,不过那哨子背后的确有青鸟纹,公子想要确认什么?”
年轻公子摆了摆手,似乎早有预料“有一个人告诉我应该要找一个有青鸟纹玉哨的人,他才是把控整个棋局的关键一子。”
“是谁告诉公子的?”
年轻公子轻轻弯唇,故意放慢了语速“一个唯利是图、心狠手辣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