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展巍说。
展新月凝神听着。
“看看这色泽。”他扭过头去,示意逄云也过来看。“我就说这次买的这个小米特别好,之前买的哪能熬的出这种色泽?你看上面这层米油,这可是好东西。”
“是不错。”逄云正在拌凉菜,见展新月跟进来,问她:“月月洗漱完了没?马上可以吃饭了。”
“马上去。”展新月又踱出去了。
再回到餐桌上早餐都已经摆好了,展巍盛了碗小米粥用勺子搅动着,感慨道:“我这中国胃还是得吃这中式早早餐,每次出差住酒店吃那什么三明治什么沙拉,我都觉得胃凉的慌。”
他把搅凉了些的粥放在展新月面前,又伸手去剥鸡蛋,“你们看这个鸡蛋,我专门拖店里小闵从乡下带的,这可是土鸡蛋。”
展新月左手握着勺子,好奇道:“怎么看出是土鸡蛋的?”
展巍将剥好的鸡蛋掰开:“看见了没,土鸡蛋里面是金黄金黄的,外面卖的鸡蛋就不是这个颜色。”他顺势将鸡蛋也递向展新月,“小心着点烫。”
展新月伸手去接,朝着他脸上飞快地扫了一眼。他神情专注,又在拿着新的鸡蛋剥,眼下却是一片清晰的乌色。
手心的鸡蛋嫩生生的,蛋黄确实如他所言是金色的。展新月咬了一口,却吃不大出来滋味。
刚进大学时有次辅导员批评班上的同学,说“有的人在家里娇生惯养,到了学校什么都做不来,连个鸡蛋都不会剥。”辅导员说的自然不是她,她也没到不会剥鸡蛋的程度,但她难免要心虚地对号入座。
在家里,确实鸡蛋永远是剥好的,粥是吹凉了的,面也总是拌好了才放在她面前的……有时候没在家吃早饭,展巍送她上学前在楼下给她买袋小笼包,也总是对着车里空调的吹风口吹凉了才会递给她。
因为太细碎,因为从来如此,所以她从没意识到原来这在外人眼里其实是一种娇生惯养。
她忽然疑惑,展巍生意一直很忙碌,为何记忆中他从来都把她和妈妈照顾的这样妥帖呢?
“对了老爸,新店哪天开业啊?”展新月不经意般问道。
“就这两周了吧。”展巍将新剥好的鸡蛋递给逄云,自己才喝了一口粥:“其实店里都装好了,但最近事还是不少,我得去店里盯着他们。”
“哦。”展新月小口啜粥,“你也别太拼命了,钱是挣不完的,反正我跟妈妈都不需要很多钱,咱们都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逄云失笑:“咱月月怎么突然说了一句这么老气横秋的话。”
展新月有点不好意思,不肯吱声了。
“是啊,钱是挣不完的。”展巍朝着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老爸一开始辞职做生意,就是想着让你和妈妈的生活能好一点,当然现在也主要是为了这个。但现在生意做大了些,要考虑的东西就更多了。老爸几个店好几十个员工呢,他们好些个也跟着我很多年了,我得对他们负责,不能让大家跟着我喝西北风啊。”他感慨了一句,“还是得努力啊!”
“开业的时候应该是周末吧,我也想去店里帮忙。”展新月说。
“不用。”展巍有些惊讶,“店里人手够用,你周末要是没事就让妈妈带你出去逛逛。”
“是呀,你一向不爱去店里的,开业那天肯定乱哄哄的,你也不喜欢。”逄云也说。
“那可不一定。”展新月说。“我最近突然好像对经商有点兴趣了,万一我以后想跟着爸爸开店了呢?”
展巍和逄云面面相觑了半天,逄云说:“经商是很累的,你一个女孩子……”
话没说完,展巍却笑了,满面春风道:“我早就说,咱月月随我。”
上一世,因为展新月一直对经商提不起兴趣,最后接手展巍生意的是许慎。
爸妈对许慎一向非常满意,他也确实非常优秀,各方面都很出众,只是家境一般。私立学校学费不菲,学校虽然少有人家里能和时子骞一样富裕,但家境大多都不差。许慎母亲是音乐老师,父亲也在体制内,算是中产家庭。奈何许父一直有个经商梦,四五十岁听信朋友忽悠心一横辞了职下海经商,最后不仅血本无归,还欠了几十万的外债。
许慎毕业后,每个月的工资要拿出一大部分帮许父还债,也很难有所积蓄,那一阵子他对展新月非常歉疚,幸好新月并不在意这些,爸妈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后来展巍年纪渐大,店里的生意顾及不过来,是许慎主动辞了工作,去店里帮忙。说到底,以后这些生意到底还是要留给新月夫妻俩,所以爸爸也乐见其成地给了许慎一间店让他学着管理。
许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第一年赔的很惨,展巍却没说过什么,亲自到店里带他,手把手地指导。许慎也确实有毅力,肯吃苦又善于总结,很快就扭亏为赢,后来彻底接管了展巍的生意。
昨天夜里,展新月忽然想清楚了很多事。
展巍虽然后期生意做的不错,但他不想再事业上投入过多的精力以致于无暇顾及家庭,所以后面并没有再扩展店面。但许慎不一样,他更进取,更有野心。全面接管生意以后,他不断尝试新的投资,加盟扩张。短短几年,他不仅轻松地帮父亲还清了外债,还让家里的资产直接翻了十几翻。
她想起城郊的那处豪宅,那时的他已经可以轻易买得起,还可以养得起小三和私生子。展巍要是知道了这些,是否会后悔当年对他毫无保留的倾力相授呢?
家装店是展巍的心血,重来一次,展新月不会再放心地将他的奋斗一生的成果拱手任何人,更不会让老爸亲手打拼出的一切,成为别人刺向他唯一女儿的一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