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重新闭上眼睛,展新月脑袋里轻薄非礼性骚扰之类的词冒了一大堆,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离谱到堪称诡异了,于是硬着头皮小声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看我好像把你的手压红了……”
时子骞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他刚睡醒的声音很低沉,响在耳边时带着让人心里发痒的磁意。
“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她极力澄清。
时子骞又“嗯”了一声,说:“没关系的。”
她也不知道时子骞有没有真的相信,但越解释越觉得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尴尬得脑子好像都停止了思考,于是干脆闭上嘴,往后一靠,也合上眼睛装死。
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间的气氛古怪地沉寂着。她感觉到时子骞不着痕迹地调整了坐姿,两人的校服摩挲了一下,发出细碎的声音。
她脸上的热意始终未散,从耳朵一直蔓延到脸,滚烫。于是干脆又睁开眼,朝着时子骞看过去,说:“你……”
他也恰好看过来,同时开口:“你……”
“你要饭团吗?”展新月抢先说道。
可能是她话题转得太刻意,时子骞明显怔了一下,她见状连忙补充说:“我带了一些饭团,也给你带了一份。”
时子骞抿了抿唇,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妈特意嘱托我要带一份给你,她和我爸都还记得你的名字呢。我一共带了三份,我自己一份,还有一份是谢宛之的。我妈妈做饭团的手艺挺好的,你应该会喜欢的……”都说人在尴尬的时候话会不自觉地变多,她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连自己都感觉自己实在啰嗦。
“这样啊。谢谢你,请你帮我跟叔叔阿姨也道声谢。”
时子骞接过去,脸上表情不显,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两个人间又安静下来,展新月伸手在脸边扇了扇,随口说“怎么还没到。”
她感觉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但校车仍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时子骞看了眼表,说:“应该还要半个小时。”
她点点头,又说:“你的手怎么了?”
时子骞“嗯?”了一声。
她说:“我看你贴着创可贴。”
展新月很早就注意到他最近手指上一直缠着创可贴,他抬手看表时又见着了,就顺口问了一句。
时子骞说:“烫了一下,快好了。”
目的地是城郊的植物园。终点将近,没了道旁树的遮挡,视线豁然开朗。展新月被窗外突然出现的风景吸引住,侧目望去,入目是无垠的辽阔田野,此时一片象征丰收的麦色,中间夹杂着点点翠绿。虽未开窗,她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风中的清香。
时子骞跟着她看过去,凝眸远眺,神色舒展几分。
展新月看着那点点绿色的嫩苗,自言自语:“好多的麦苗啊。”
时子骞说:“那不是麦苗,是水稻。”
展新月轻轻“啊”了一声。其实水稻她是认得的,不过仅限于那种稻穗沉沉的状态,这种绿色的青苗她能想到的就只有麦苗。
“这阵子水稻已经割过了。田没来得及翻,下过两场雨稻茬就会发出新苗。”
“原来是这样,我太没常识了。”展新月不太好意思,水稻麦子都分不出来,妄她前世还是成年人呢。
时子骞摇摇头:“不是的,你只是没见过而已。而且它看着确实很像小麦,分不清也很正常。”
展新月确实没见过,她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和这些农作物的亲密接触仅限于少有的去菜市场时,但是……
她看向时之骞,没忍住问出了口:“你怎么了解得这么细?”
时子骞说:“我小时候是跟着外婆在乡下长大的,所以知道一些。”
展新月有些讶异地瞟了眼他冷玉似的手,没多问,只说:“挺好的,都说隔代亲,被外公外婆带大的小孩一定很幸福吧。我外婆去世的很早,我都没见过她。”
时子骞说:“是的。不过我外婆也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两个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车终于停住,植物园到了。
“都准备下车了!”驾驶员在前面吼了一嗓子,车里还没醒过来的同学纷纷转醒,车里一下子就重新热闹起来。
等车门一打开,大家立刻争先恐后地往下挤。展新月和时子骞没再讲话,两个人等到最后跟在队伍末尾下了车。
下车前展新月见他没有带包,重新在他面前拉开书包,示意他可以先把饭团放回自己包里保管。
植物园规模很大,道旁种满了各式奇珍异草,一走进去便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学校颇为大气地给每个班都请了讲解员,大家一边听着讲解,一边新奇地四处打量,一路走走停停,足足逛了大半天才走完一圈。
逛完园子,队伍被带到了临湖的一片广场。湖是小小的人工湖,广场边阶梯式的台阶依次而下,各个班排着队而下,而后按次序在阶梯上席地而坐。
展新月原本就一直走在班级队伍最后面,这会自然地又坐到了最后排,时子骞就坐在她侧前方,比她低一个台阶。
连续走了这么久,一坐下才觉着累。大家都还不清楚为什么把他们带来这里,但坐下后都很放松,坐得弯七扭八的,不少人都掏出了水来喝。
展新月有些饿了,准备将自己的饭团拿出来吃掉,刚拉开书包,忽然听见下方广场上传来“喂喂”两声试话筒的声音。
她看下去,见方主任一只手握着话筒,一只手提着音响,正走向广场正中间。
“今天的秋游怎么样,大家开心吗?”方主任大声问。
难得离校,大家情绪都高昂得很,非常捧场地热烈回应:“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