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每天早上展新月依旧来得很早,早课前就一个人到教室开始学习。这个时间段的校园似醒非醒,四下寂静,总是各位能让人静心,学习起来效率比白日里能高出一大截。
不知道许慎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好几次踏进楼梯间时她都隐约听到了他的声音,有时候是在背文言文,有时候是在悠闲地哼歌。她都没多停留,径直进了教室。
说起来,从始至终许慎有一点始终没变过,那就是他从少年时代开始就极其努力,认准了的事无论如何都要达成,学习上是这样,后来在生意场上也是,甚至包括连追她这件事都是。这样来看,其实她和许慎一直都很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家里向来娇惯她,物质上精神上都竭尽全力地满足她,所以她反而活成了极其随性淡泊的样子,没有大的物欲,也很少有什么执念,更没有一定要达成的梦想。对于学习她算是认真,但也不会过分为难自己,觉得尽力而为就好。
前世她起初想读一所传媒学校,却也不是非它不可。后来为了许慎该报了本省的大学,自己也觉得没什么。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她已经找到了一个想要实现的目标,有了一个一定要努力的理由。
她想去A大读商科。
这个念头是在一个瞬间浮现在脑海里的,突然,却坚定。
那天晚上她在卧室刷题,中途有点累了,起身在屋里溜达了几圈。
她的卧室被布置的很温馨,围着床边放了一圈各式各样的小玩偶,连书桌上也放了不少。这些玩偶有的是爸妈买给她的,更多的是一家人出去玩的时候夹娃娃夹到的。
逄云定时会给她的这些宝贝娃娃洗澡。记得她上大学那阵子只有周末才回家,有次忙着学校的事,连着几周都没顾上回家。爸妈都没说什么,但再回家时,她看到这只小猪被放在小床中央,枕在枕头上,还盖着被子。那时候她就想,妈妈大概是想她了。
她挨个玩偶点了一遍,又去打量自己的书桌。桌前的墙上被她贴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便利贴,读起来其实很有意思。上面有的写的是当天的学习任务,有的是她不知从哪摘抄来的乱七八糟的句子,还有她自己画的几个卡通小人。最显眼的是张贴在最上面的便利贴,用加粗的花字写了她最初想读的那所传媒大学的名字。
现在想来也是好笑,提起她和许慎的感情,周围的人常常羡慕她的好运,能有一个这样的人死心塌地地爱着她。但是,在这段感情里,她和家人又何尝不是对他倾尽所有呢?
那年许慎高考失利,痛苦到一度闭门不出,而展新月发挥正常,成绩稳过理想院校的分数线。但后来去找许慎时看到他难过的眼神时,她心一软说了个小慌:“我这次考的也一般,不过恰好,我俩好像够上同一所学校。”在少年突然亮起的目光中,她笑着和他约定:“一起报C大,怎么样?”
大二时许慎去外省学校交换,多少个周末展新月周五下课后就坐车去找他,再赶在周天晚上前回来,车票都攒了厚厚一叠。后来他接手了爸爸的店,一开始很不顺利,晚上握着她的手说“新月我该怎么办,我好像有点难过,我太想做好了。”她这样的人,向来随心而行,但那时为了他的梦想,开始努力学着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陪着他出席各种社交场合,天天找爸爸请教给他出谋划策……
她自问对于许慎,对于这段感情,她做到了问心无愧。
重生后的至今,那些纷繁琐碎的过去总是在每一个闲暇时无孔不入地充斥她的大脑,最终都会化为一句几乎成为执念般的诘问:为什么?
也许那句话是对的,财富会让人的欲望无限膨胀。那些年里,爸爸为了在事业上帮他倾注了全部的心力,不仅亲自带他,还用多年来积攒的全部人脉为他铺路。其实许慎并没有什么经商的天赋,接班之初爸爸就拿了最好的一家店给他,可是那一年那家店差点到了倒闭的地步。但爸爸从没说过什么,日日到店事无巨细地直到,一直到他终于扭亏为赢才放了手。
那年许慎生意终于迎来了重大转折,整个人终于从长久不得其法的焦躁中舒展开来。当年的年会,爸爸特意让他上台致辞。
看着许慎在台上志得意满的样子,她只觉满心欢喜,可转头看向展巍时,却见他脸上表情若有所失,显出一股难言的失落。疑惑间,她听见展巍轻轻一声叹息,朝着逄云感叹:“如果是月月……”他没再说下去。
“这样也很好。”妈妈平静开口,“生意场太辛苦,咱们月月只要按她喜欢的方式过就好了。”
展新月似懂非懂,顺着逄云的话开口,“对呀,我对这些没兴趣啦。”
那年她还不懂爸爸的失落,现在她却忽然懂了。她一直觉得爸妈对她没什么要求,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可其实爸爸还是隐隐约对她有些期待的,只是从来没说出来过。
她抬手,从便利贴上郑重地涂掉了那所传媒大学的名字,改成了A大商学院。
上一世,她没有扛起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责任,也因此让许慎拥有了原本不该属于他的财富,让他有了背叛她、欺骗她的机会。这一世,所有他从自己这里,从爸妈那里拿走的东西,她都要自己握在手中。
不过这些目标都太宏大、太遥远,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先做好手里这张物理试卷。
这张卷子她已经做了两天,虽然磕绊绊但还是差不多做完了,但这会做到最后一题时卡了一下,想了半天仍是不得其法,她的眼神忍不住飘到了身旁时子骞身上。
自她开始早起到校起,班里第二个来教室的总是时子骞。她起初以为是偶然,遇到的次数多了,才发现早起学习也是他的习惯。这几天两人好像已经在这件事上建立了一种默契,虽然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在,但两人并不会多讲话,打个招呼后就开始各干各的,互不干扰,也好像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这会儿时子骞也在做题,准确说是在刷题。他书面上摊着数学习题册,但不会每道题都做,视线在题目上很快地扫过去,有的题会直接划掉,有的题会简单算一下,把答案填进去。她猜测是被划掉的题是他已经掌握得很熟的,不想浪费时间重复做。
她悄悄观察了一会,深深呼了一口气,在心里暗自感慨:连时子骞这种万年年级第一都这么勤奋,她还怎么好意思不努力。
时子骞似乎感觉到了她这边的动静,停住手里的笔看了过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