豊都下着大雪,寒风呼啸,雪花鹅毛一般飘洒下来,似是要将这豊都的一切,尽数掩埋了。这彻骨的风是从北境那边席卷过来的,但豊都的雪却比北境那里不知大了多少……
船行几日,即水未出,却已到了符州。符州城是出了名的销金窟。
这里河网纵横,但河岸两边矗立的,不是酒肆饭馆,却是一座座青楼。
符州美人多,来过符州的人都知道。
此时此刻,李熠他们的船正穿行在这些烟花柳巷里,乍一看,倒真像是特意来逛一般。老鸨们挥着香巾,娇滴滴地喊道:
“几位爷,来玩儿啊~”
李熠对此简直毫无办法,甭说现在了,便是以前,他也不曾来过这样的地方一次。
他稍微往后退了退,观察其他人的反应。然后发现,自己船上这些人的反应都平淡到可怕。王更山甚至也对那老鸨喊:“妈妈们,改天吧!改天……现在不行啊!”
慕偕呢,这人头都没抬起来过,盯着那卷书都盯了大半个时辰了。李熠心道:好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
“浮里云”和其他的画舫交错擦过,那些个画舫上,要么是传出来咿咿呀呀的唱曲声,要么呢,就是把那帘子拉的严丝合缝。
这还没到晚上,便已经这般……到了晚上,指不定多少人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呢。
“慕偕,我们在这里停船吗?”李熠进了慕偕房里,问那人。
慕偕听到他话,将书收起,抬头反问:“阿熠这话的意思……你想在这符州也停下看看?”
这个“也”字微妙啊,说的好了,是算上先前在补州停船那次,说的不好了,就是像那些专为寻欢作乐的人一般,在这符州纸醉金迷。
李熠不答他说的这个,只道:“我不希望你把船停在这里,这里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么地方?”慕偕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半弯着眸子,墨色的长睫轻轻往上扬着,那笑意盈满了整双眸子。
李熠欺身向前,缓缓开口:“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慕偕依旧是笑,他摊开手掌,“夫子只教我各州的局势作用,再不济也仅仅加上些人文风情,我是不知道这符州有什么不一样,毕竟它也不算什么兵家必争之地。”
李熠无言以对。慕偕补充道:“不过,既然阿熠这么关注这里,不停下看看实在可惜。”
言下之意:“你不是说不让去吗?那我就偏要去。”
李熠的目的顺利的被反向达成了。
豊都。皇宫。
熙平帝望着殿外飘飞的大雪,神情里多了几分愁意。他清楚的知道,这次雪后,定然少不了百姓被冻死。
豊都里还好,就是黄河那边,还有北境。
这寒风就是从北境过来的。边关虽无战事,但军饷不足,戍边的战士们也不知能不能买得起冬衣。
是他愧对他们。
如今虽然还算安稳,但安稳的局势只是因为大夏的内忧外患没有同时出现。又或许,安稳只是表象。
北域的鞑靼一族兵强马壮,岭南的王族们又个个怀有二心,他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么多隐患呢……
自他登基以来,虽谈不上废寝忘食,也是兢兢业业、勤勉执政,到了祖宗面前不会无颜以对了。可是啊,他做不出什么大功绩来,他怯懦。
当年他被众臣推着上位,全因他这一代里就他是个还好一点的苗。
大皇兄起兵谋反被父皇压下去了,二皇兄夜夜笙歌难堪大用,三皇兄比他还要废一些……群臣们选来选去,才选中了他。
今日是个祭祖的日子。
但这风雪阻路,他走不动啊。
对了,太子。熙平帝在殿上立了许久,想起来了。
慕偕与他不同,他这个儿子很聪明,是个能成大事的。他只盼他,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太监进元过来,给他递上汤婆子暖手。“陛下,天冷,您到里殿歇着吧。”
话说慕偕这边,却是不打算在客栈好好睡了,是要到青楼快活一宿。
原因就是,李熠劝了他两个时辰,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慕偕反而越听越有兴趣,这下好了,玩脱了。
李熠默默想,如果他一点不提,说不定现在就能到弧炉江了……
等他回神,慕偕已经不见。李熠连忙也从客房往外面去,路上碰到绰息,又让对方给指了个路……不过,一个疑问漫上他的心头。
这几日鲜少见到绰息,他去了哪儿?
前面就是慕偕,他便没再多想,尾随着对方进了栋名叫“巫雨楼”的地方。那里面的姑娘啊,一见着他,都笑开了花。
“好生俊俏的小郎君,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对呀对呀~姐姐你看他这眉眼,剑眉星目……”
“别挡别挡,我也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