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的天府之国,还是闷热,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宋长生刚落地成都,随身的只有一个灰色的旅行包。
他仰头扫了一眼天际,被照得睁不开眼,随即俯身钻进了刚开过来的出租车。
司机是个地地道道的成都人,瞧着三十来岁,正摇头晃脑听着有声书,眼见客人上了车,一边发动一边开口道:“到哪去?”
宋长生答:“川景青年旅舍。”
司机闻言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操着一口利落的□□和他搭腔:“小伙子,你帼人过来耍迈?”
宋长生瞧着窗外,无声笑了笑,轻轻回道:“嗯。”
眼见他不欲多说,司机一声“要得”便继续上路了。
宋长生今年刚刚大学毕业,不像其他同学要么是春招、秋招有了归宿,要么是此刻疯狂投简历焦急待业。
他把多余的东西寄的寄丢的丢,便收拾行李踏上了旅行的道路。
倒不是他家里有产业可以继承,只是他是早产儿,自小身体不好,旁人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去了他半条命。
中西医看了个遍,确确实实没别的毛病,还是一个长居山里的老中医下了断言:“气血不足,内里凋弱,少言多养。”
末了,老人家又慢悠悠补了句,“远游可长生。”
长生长生,也不知道这老中医是不是迷信,总之说的玄乎其实的,一言便定了宋长生的命。
自此,他父母就彻底放掉了对他的高要求,送他去了沿海的舅舅家,除了他爹妈和妹妹,什么叔婶舅娘,表哥堂弟无不对他小心翼翼捧着,个个不敢招惹他。
总之一句话,活着就好。
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松坦点,结果高三那年,宋长生学得太用力,在一个熬夜做物理的晚自习因为太专注,没注意流了半张A4纸的鼻血而又昏了过去。
自此,连高考也是在宋长生的坚持下才顺利考完,毕竟在宋家人眼里,考试哪有命重要。
家族大,各行各业的都有点人,父母对他没什么多的要求,连他对未来的规划也是随便就好。
于是,考进堂堂985闽中大学的宋长生在中庸里度过了大学四年,临近毕业,决定了想去新疆转转,舅舅想了想,第二天挥挥手送他上了火车。
宋长生的目的地其实是伊宁,但已经坐了一天一夜,他想在成都休息中转下,预定了宽窄巷子附近的一家青年旅舍。
“应声之下,他竟毫无反抗能力,如同炮弹一般从高空被拍落,直到砸穿了主楼的数层楼板之后,才消失不见……”
绿色的出租车在车流里神龙摆尾,一个急刹,那男声好像也被甩上了天,扭出一道婉转。
出租车最后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的人行横道边上。
宋长生从钱包里掏出二十五块递给司机,拎着包下了车。
低头确认了下方向,跟从导航进了路口的一座大厦,上了十楼。
出了电梯,倒是眼前一亮。
驼色地毯铺满了整个公共空间,拐了个弯,就是青旅前台。
前台的正前方是高出地面一阶的大厅,有沙发、地垫、矮桌和液晶电视,透过后边镂空的柜子,能看到洗衣房;侧面的过道有三套靠墙的黑色桌椅供人吃饭闲聊;过道的墙面上挂着简单可爱的现代画,还有几张小黑板,一张板上写了注意事项和今日公共活动,另外的黑板上贴满了旅人的照片,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另一侧是通往天台的侧门,阳光透过侧门直接照进大厅,又明亮又开阔。
宋长生走到前台,掏出身份证,递给了前台的女生,“你好,办理入住。”
“啊啊好的好的!”那女孩自宋长生进门,就没移动过眼睛,发着精光,羞涩地接过他的身份证,低头看了一眼,“宋长生是吗?”
宋长生:“是的。”
女孩看了看身份证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看着才十七八岁,皮肤黄黑,留着寸头,眼神淡漠,配着他那双青涩的狐狸眼,有些另类的不逊感。
她压下心中的小鹿乱撞,对了对眼前的宋长生,眼前的青年皮肤白净太多,脸型不似少年的圆润,要更加锋锐,眼神却柔和很多,有股说不出来的清冷气质。
她越发压不住嘴角,嘴里小声:“妈呀天生丽质,好帅啊。”
宋长生从小就生得好看,免不了多收到些情书和暧昧的搭讪,但女孩子们赤裸的眼神里带着的多是不带恶意的欣赏,他心下了然,但没有生出不快
他装作不知,等着前台登记,不动声色地挪开眼,却蓦然看见前台后边用玻璃珠帘隔开的的小隔间里,突兀地伸着两截大长腿。
看格局,那隔间不大,应该就是用来放置一些杂物,此刻隔间的进出位置摆着一张木制躺椅,上边就躺着一个人,应该是个身材不错的成年男人。
细密的珠帘格挡着,他膝盖往下的半截腿就这么穿过珠帘,黑色的皮鞋搭在了角落的前台矮柜上。
宋长生没能马上挪开的原因是:这男人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黑色西装。
那身西装他前几天刚看某个室友作为主持人在毕业典礼上穿过,比丝绸还要亮滑的面料在视觉上都明晃晃写着“我不便宜”四个字,宋长生见过摸过,因此留有印象。
据室友说是偷他家里人的,只是很明显那套西装更适合成熟男人,他穿着反而有点像小羊装老狼的滑稽感。
当然,他没说出来,不然这室友能戏精得当场哭出来。
西装要修身才好看,宋长生看不见男人的脸,却也能感觉到他极好的身材。
抬高的下身,以至于西装裤脚也向上收,露出男人的一截脚踝,筋腱遒劲,更引人注意的是,露出的那一截皮肤,赫然横列着一条狰狞的疤,无规则近乎环绕,深色的长长一条,尽头隐没进了黑色的袜子里。
但起点还在裤腿里边,得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