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气温虽有些回暖,可还是有些寒意,更何况连着几日的阴雨,湖水更是冰冷,余年只觉得身上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湿透的衣裙拖着她下沉,耳朵嗡嗡作响,四肢渐渐无力。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不知何时将她紧紧包围起来。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她感受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祥和与宁静。头脑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仿佛所有重量都消失了,身体轻盈得像一朵云。竹林、桃花、湖底黑色的怪物,都是上一场梦遗留的幻觉。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还未出门,只是躺在舒适的床上,准备陷入下一场沉沉的美梦。
余年逐渐放弃挣扎,任自己一点点下沉。
乌宵拖着人往上游。
心道还是死人好,不说话也不会动,省他许多力气。
余年觉得自己似乎睡了个好觉,就是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凉意,她熟练地伸手去摸被子。先是摸了个空,然后碰到身下冰冷坚硬的垫被。奇怪,她的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都睡一晚上了,还一点热气也没有?
她翻了个身继续找被子,突然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然后觉得手背一凉。
所有的感官都逐渐苏醒,像是已经褪色的年画又重新恢复了色彩。空气中水汽开始弥漫,一股雨后独有的清新味道涌入她的鼻腔,林子里的鸟开始鸣叫,岸边湖水开始涨落,一下一下在耳边拍击着石板……
余年迅速缩回手,缓缓睁开了眼睛。
被昏迷屏蔽的痛意争先恐后地向她涌来,还没等大脑开始思考,她就猛地咳嗽起来。肺里积了水,烧灼一般的痛,余年觉得自己都几乎要咳出血了。终于咳过劲,她猛地又打了几个喷嚏。
好冷,头好痛,腰也好痛,手上也痛。
她忍不住抽了一口气,眼中泛起生理性的泪水,瞬时间眼前水雾氤氲成一片。刚抬手准备擦掉眼泪,就看见手掌破了,上面有点点的咬痕,与手背上的伤口连在一起,构成一个渗血的牙印。
她被咬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她动作小心地伸手给自己擦掉眼泪,用另一只手撑着把自己扶起来,一下跟石板上一条巨型蝌蚪对上了眼睛。
说蝌蚪其实也不太像,一条干瘪的大头蝌蚪倒形象些。余年仔细看了看这条瘦骨嶙峋的长条怪鱼,心里暗自比较了一番,觉得手背上的牙印跟它的嘴型很像。
另一只手上到没有伤口,只不过手背也有些痛,她抬手一看——上面一大片红痕,肯定是刚才被它用尾巴扇的,余年盯着怪鱼圆圆的尾鳍。
头发和衣服上都是水,随着她动作,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余年小心抹了一下脸上的水,低着眼睫也不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木木的。
她好像被一条鱼咬了,还被打了,余年木木地想。她面无表情地又抹了一把脸,盯着鱼背上的花纹,想起自己落水前看到好像就是这东西。
她被一条鱼吓得落水,余年自闭了。她动作艰难地抱着膝盖,埋头坐了一会儿。脑后还是隐隐作痛,怎么办,她不会要变成傻子吧?
她伸出那一只完好但红肿的手,小心给自己揉了揉。一抬手腰就会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真是流年不利,她身体有些迟钝,思绪却转的飞快,她一下子想到待会下山,也许会碰到人,她不想湿哒哒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见。反正回去也逃不过感冒,不如在这等衣服干一点,趁天黑了人少再回去。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她看着边上撑着胸鳍想回到水里的怪鱼,一把抓住了扔到空荡荡的背篓里。
真是滑得要命,幸好她动作快,不行一动手身上又痛了。
乌宵正美滋滋地呼吸充足新鲜的空气,忽然感觉自己尾巴被人摸了一把,他反射性地一尾巴扇了回去,接着就近距离欣赏了一次“死而复生”。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正准备挣扎地溜回水里,就被那女子抓起来扔进了一个容器里。
没错,女子,根据他对人类的了解,长得好看,打扮精致的一般都是雌性,这习性与跟许多妖怪都相反。
余年在边上找了根树枝,伸进去戳了戳它。虽然感觉这条鱼这么丑,应该没有毒,但还是小心些为妙。
“鱼……妖?”这大陆上是有妖魔鬼怪的,还据说还人能修仙,只不过她这地方偏僻,连只黄鼠狼精都没出现过,就算有,也是大人骗孩子不许上山玩水编出来的。
乌宵不想理她,甩了甩尾巴刚准备跳走,就被她用树枝按住了脑袋。虽然力道不重,但他还是不耐烦地甩开,一口咬住了树枝。
这是生气了?余年抽了抽枝条,拉不动,索性松了手。
恩将仇报的可恶人类,早知道叫她烂水里了,乌宵吐出树枝,忿忿不平地想着。
“你会说话么?”余年看着有些气鼓鼓的怪鱼,出声问道。
“不会!”乌宵气愤地回答。
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