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亮,游少卿整好着装就准备出门,哪知床上的游廷尹揉着眼睛坐起,问他,“哥哥,你要出去吗?”
游廷尹因着前几日没见着游少卿,昨日赖在游少卿卧房,说什么也要跟他一同睡。游少卿就当他是思人心切,家人几日不在身边,只有赵洵陪着,便应允了。如今这般情况,却还是被自己吵醒了。
游少卿收回踏出门外的一脚,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嗯,哥哥要去上朝,你继续睡吧。”他说完摸了一下游廷尹的头,扶住他双肩教人躺下,轻轻地拍了一下游廷尹搭在腹上的双手,“睡罢。”
游廷尹点点头,又开口道:“那哥哥能早些回来陪尹儿吗?尹儿背诗给你听。”
“好。”游少卿微微一笑,“睡罢。”
等到游廷尹闭上眼睛,游少卿看了他一会儿,就起身出了门,轻手轻脚地出了府。
他到达候场地时,在场的只有一两个人。
旭日刚刚东升,这一天方才开始。
此时的季贞正在梳洗打扮,命人传朝臣入殿上早朝议事。
群臣接收到消息,一一徒步大殿之上,站在天子脚下。
严靖泽自然也在,就连在北部的北王季昂也连着几日快马赶路,在昨晚到达了宫城,今早才得以立身朝上。
对于这一个多月激烈的战争,季贞差点怒不可遏,直接在朝野上大声喊道:“带叛贼季世仁!”
下人传达并执行他的命令,将浑身血迹且肮脏不堪、散发飘扬的季世仁带到大殿上,逼迫他双腿弯曲跪下。
严靖泽瞥一眼狼狈不堪的季世仁,心里生了几分笑意。不同的是,朝中有人痛恨,有人恐慌,亦有人置身事外。游少卿则默不作声,不露半分令人查出异样的神情。
季贞俯视台下人,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恨意。他沉寂一会儿,道:“罪臣季世仁,通敌叛国,有什么想要说的,尽早了断罢。”
季世仁缓缓抬头看了台上人一眼,嗤笑,继而转头看斜后方的严靖泽,轻蔑一笑,“这大殿之上,还有一个罪人。”
众大臣小声议论,左顾右盼,但大多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严靖泽身上。游少卿也抱着怀疑看了严靖泽一眼,却见严靖泽面无表情。
“还有一个罪人?你是说在狱里的白晟恩吗?”季贞不等他说,续道:“他带兵投降,算半个罪人,不与你苟同,朕不会杀他。你要是也早些投降,如今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季世仁自动忽略季贞所说的话,叹了口气,“眼在天边,近在眼前,有眼无珠,这皇帝之位还不如本王来坐。”
季贞起身走近他,念他将死,不跟他计较,“你如今是罪人一个,痴心妄想还是这么无度,哎,可悲可叹啊。”
季世仁突然大笑出声,“难道你不觉得,有人很诡异吗?”他看着季贞,微微一笑,“得皇帝命令前行向北支援,却迟了整整两日。要说是你傻,还说是有人居心叵测?”
季世仁再次将目光投向严靖泽,笑着问,“你说是不是,定王?”
季贞抬头看了严靖泽一眼,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严靖泽不慌不忙地出列行礼,“陛下恕罪,臣确实是来晚了,但绝不敢有夺位易朝之心。”
季贞看着他,附和道:“定王护国有功,自然不会做出此等事来。”
季世仁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护国?简直谬语!前些日子定王送了我一瓶止咳丸,究竟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加入了本王,一同谋反吗?只是后来发觉形势不对,又转头当这护国人,装作是救驾来迟,掩盖内心。”
“定王敢说不是?”
一如季世仁所言,严靖泽确实是改变了主意,不过是在到达河南南部不久才改变的。他当时修书一封,连夜让人抄小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何喻究手里,这才有了后来何喻究劝说白闻逍这一幕。而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有一个原因季世仁所言不假,但这也只是其中一个。
严靖泽再一次行礼,道:“陛下,臣最开始是加入了瑞王的叛军,但这只是臣引诱他中套的第一步。”
季贞蹙眉,朝臣议论声渐大,游少卿也转头看了一眼严靖泽。
严靖泽很识相地继续道:“在交趾军队进入瑞王境内时,臣假意同他造反,并让他舍弃交趾,和臣联手,到时候他高坐万人之前,臣只在原来的封地守护国家,这样既不用战胜后割地给交趾,又多了一个护国的将士,何乐而不为呢?”
游少卿看着出列的严靖泽,脑子里却浮出了其他问题——为什么严靖泽会知道交趾军队进入了瑞王的境内?
“果不其然,瑞王后来答应了,臣便命人送了一瓶止咳丸给他表示诚意,让他完全信任臣,还在他府里安插了自己的人,以此获取信息。”
“安插了自己的人”……游少卿心道:“果真如此。”
然而除了游少卿,其他人都被忽悠过去,因而没人问出口:严靖泽是什么时候在瑞王府安插自己的人的?
要说是交趾军队入瑞王境内之后,那严靖泽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游少卿一心觉得严靖泽的心思远不如现下简单。
季贞问,“一瓶止咳丸就把他收买了?况且朕也未曾听说他患有咳疾。”
众臣也有很多不信的。
严靖泽解释道:“回陛下,那一瓶止咳丸出自林医圣之手,全国找不出第二瓶来,价值该有十座城池,而且只吃一颗,咳嗽就会立刻停止,嗓子会分外舒服。累几日吃着,便可以治全了瑞王所患的肺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