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小哑巴啊......”零榆轻叹一声,将人叫进来,给人小姑娘一口水喝。
小姑娘身上有些狼狈,一看是风餐露宿了几日,着急忙慌地接过水吞咽起来,而后指指点点朝零榆又要了一碗水。
只见她喝了两口放下了,手指伸进碗里沾了点水,在木桌上写起字来。
零榆身为乐伎之子,有幸随夫子识过几个字,不算费力地认出了小哑巴写的字——“找人江萱”。
零榆看清后稍稍往后靠,神色懒散地说道:“我不认识,你还是等大善人回来吧。”
小哑巴似乎被零榆的态度惹得有些着急,提手又想写什么,却顿了顿,而后从身上背着的布袋里掏出一盏莲花灯。
零榆定睛一看,收敛了散漫的态度,从小哑巴手里接过莲花灯,细细察看了起来。
小哑巴以一种期盼的目光注视着他,零榆无奈地摆摆手,“我今日心情好,陪你下山逛逛去。”
零榆抬眼看了看天色,距七月半已过去十余日……
路边面摊占地不大,却足够吃面人坐下几桌,客官吃饱喝足后还要再坐会,嘴也不闲着,“听说了么?钱府闹鬼了……”
一桌人分享着近日的新鲜事,“听闻那钱夫人每日夜里子时都去钱老爷子的灵堂里跪着,跟鬼上身似的……”
“钱老爷子才走了半年不到,他那好孙子就成天出入烟柳之地,老爷子九泉之下不气活过来才怪呢!”
少年吃完最后一口面,耳中听着身后那一桌人的闲言碎语,目光所及是一个摆摊义诊的地儿,排队看诊的人不多不少,义诊大夫正专心致志地给人望诊号脉,身后墙边支着一杆破布幡。
不用说也知道,那上头写着“妙手回春”四个大字。
年轻大夫摆个破烂布幡,怎么看都像是个招摇撞骗的庸医招牌。
“不过我那日在银花楼看到沛小子揍了钱家孙子一顿,那场面了不得,爽快得很,也算是替钱老爷子出了一通气。”
“得了吧,你别忘了,钱老爷子还是被那沛奴气死的。那小子是个天煞孤星命,前些日子不还把自己娘亲给克死了吗!”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晦气!”
几个人嗑着瓜子,谈论起别的事来。
零榆端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结过账后他指指那义诊的地方,对着身旁的大眼睛小姑娘说道:“看见那看诊的大夫了不?你去找他,他会帮你的。”
大眼睛看着那身着白衣、一尘不染的大夫,又转头看看零榆。
即便是口不能言,那半信半疑的意思也能从那双大眼睛中透露出来。
零榆佯装生气,“爱信不信。”
小哑巴转了转眼睛,寻思着这种替人看诊分文不取的大夫,怎么说也是个善人,没准真的会帮她忙。
犹豫片刻,小哑巴便往谢生那边走去。
零榆挑眉一笑,总算把人送走了。
吃了十多天的清粥白菜,零榆有些怀念山下酒楼里的大鱼大肉,不过他此刻没那心情去酒楼逍遥,于是在一条巷子里散漫地走着,最后在一块空地边停下。
那是他中元夜死里逃生的地方。
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不适时地冒了出来,又被零榆压了下去。
身后忽然响起动静,零榆转身一看,只见是个小乞丐。
“沛哥。”小乞丐上前叫人,像往常那般笑得有些腼腆,只是要饭的碗伸得毫不客气,碗里头几枚铜板,随着他掂两下发出爽利的声音。
零榆装模作样地掂了掂腰间的钱袋子,而后开门见山道:“帮我找个人。”
小乞丐两眼放光,“什么人?”
“江萱,草头萱。找到了才有钱拿。”
“找此人作甚?”小乞丐好奇道。
“少打听。”零榆双手后背,换了个话头,“近日可有什么稀奇事?”
“有是有……”小乞丐挠了挠头,觑着零榆的脸色,“中元夜里,银花楼后院着火了……就是孟娘那间屋子。”
零榆闻言一愣,那晚他回到银花楼,后院早已乱了套。
混乱中,银花楼管事的还不忘压下动静,生怕此事闹大坏了银花楼的生意,看到那丧门星回来后静驻在庭院中,眼皮不可自抑地跳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将他赶了出去。
而孟娘于火光中悬于梁上,平静得一动不动,连最后一面都懒怠留给自己养了十六年的沛奴。
零榆垂眸抑制住哽咽的声音,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而后平静地吐出一句“我知道。”
“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
小乞丐绞尽脑汁,突然想到什么,“那个……钱府闹鬼了!”
零榆示意他继续。听了一耳朵都是方才在路边面摊听过的,于是抬手打断,顿了顿才问道:“近日可有人死于非命?”
小乞丐疑惑着摇摇头。
零榆皱眉,面上无甚异样,心底却有些发凉。
难不成......那人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