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零榆拿过一个空碗,叫人给他盛上酒,祭酒以表哀悼之思。
几般思绪涌上心头,零榆略感惆怅。暗流宫曾让他找过一些关于顾氏谋反的线索,那些线索看似清晰明了,但他莫名肯定,顾潜及顾氏全族不曾做过此等行径。
正当零榆在心底感慨时,顾望也走上前与他一同跪下,毕恭毕敬地俯身行礼。
一事毕后,村中人方才准备前去开席。
村中人奔波在不宽不窄的村路上,最终都往村路尽头的那户人家走去,记得那户人家正是零榆几人借过宿的,此时如此热闹,想来是在那屋后院摆宴席了。
不少人都提上食盒往那屋添置好酒好菜——那户人家家中后厨容不下这么多人,于是各家会烧火做饭的人们都回自家后厨忙活着,做好菜后再用食盒送到那屋后院。
他们家的后院或许是全村最大的吧,零榆望着村里闹腾的场面如此想着。
正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忽然一个小姑娘拉起零榆的手,脆生生道:“大哥哥,你也来啦!”
零榆思索片刻,才想起这姑娘是那日骗他喂粥的哑巴姑娘,此时能开口说话,声音倒是动听。小姑娘不认生,往零榆身后望去,道:“大哥哥这是你朋友吗?我带你们一起去于婆婆那儿,今晚可热闹啦!”
前头一位妇人笑道:“丫头过来,别这么冒冒失失的!”
只听小姑娘拉住零榆,兴高采烈道:“阿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俊哥哥,就是他照顾我的。”
零榆自觉脸色有些僵硬,被她骗着也算照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连那大娘说了什么话他也没听进去。回过神时小姑娘已经把他和顾望带到于婆婆的后院了。
高矮不齐、各有特色的木桌被搬来放在空旷的后院里,此时已坐满了人,老老少少,乐乐呵呵,甚是热闹。
一个大娘刚从后厨盛出几大盘桂花莲藕,往零榆顾望这边瞧了一眼,热情招呼道:“小公子来啦?快先找地儿先坐着,还有两道菜就开席!”
零榆难得地不适应起来,转身欲逃,却见胡蓬早已领着江瑄小哑巴入席。
于是他跟着顾望在他们留出的空位坐下,问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胡蓬面色如常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么?庆祝啊!”
“庆祝什么?”零榆问道。
“峪安村大难过后,全村上下摆了宴席,本想感激一番诸位恩人。”江瑄道。
零榆往四周望望,还未开口就听江瑄续道:“别找了,毒圣和谢大夫俱不在......故而这也算是补过昨日的中秋宴了。”
说话间,菜已上齐,于婆婆说了两句什么,大家便纷纷动筷。
江瑄对零榆小声道:“那位于婆婆就是兰城老城主夫人,我们那日借宿竟借到了老城主夫人的家中......”
零榆略过江瑄那怪异的表情,神色自若道:“那老城主呢?”
江瑄朝于秋荷那方向望去,“喏,就在那老城主夫人边上。”
只见老城主正是方才那念诵祭文的人。老城主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面容慈祥,谈笑间竟往这边看了一眼。
零榆赶忙收回视线,低头吃起了菜。
江瑄好奇道:“我听闻这老城主和峪安村全村的人都信奉山神,你们在山上可遇到什么了?有没有瞧见山神啊?”
胡蓬一筷子打向江瑄的手,厉声道:“少说两句,好好吃饭。”
零榆却问道:“后来是何人把解药送来的?”
江瑄顿了顿,道:“是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送来的。”
胡蓬突然道:“你昨日不是跟我说是谢生送的?”
江瑄讪笑,将目光投向零榆,只听他问道:“那谢生呢?”
江瑄摇头,“村里都寻过了,他从昨日夜里随你去后便再没出现过......你难道没见到他?”
零榆闻言一愣,几不可闻地摇头,又听江瑄道:“我们怎会让你孤身一人去闯暗流宫,谢公子担心你便跟上了。你都已回来了,他怎又不知所踪?”
零榆回想方才下山路过山腰处也未曾见那竹屋里亮着灯,心想许是他又不告而别了也说不定。可他仍是心绪难定,不再多问什么,低头扒了两口饭。
忽然,他发现自己左手腕处的那根红绳竟消失不见了。问了一桌人,却无人知道那根红绳落在了何处。
就在旁人以为他要老实地吃完饭时,零榆却突然道,“我昏迷时做了什么事?”
见几人一言不发,零榆转头看向江瑄。
江瑄挠了挠头,也不知能不能说实话,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糊弄过去罢了,“也没做什么,就是你好似做了噩梦,大喊大叫,面目狰狞,怎么叫都叫不醒。”
江瑄心虚地瞥了零榆一眼,想让他放过这个话题,于是道:“你还不知道吧,害得这峪安村招来吐玉蛛的人,已经被暗流宫的鬼面解决掉了。”
众人一同望向他,神色严肃。
江瑄愣了一下,道:“……就在昨夜,我和轩辕前辈亲眼所见,暗流宫的人还用了化骨水,生生地把那人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