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掐住右护法的后脖颈示意他别愣着,江瑄朝郝如昙正色直言道:“劳烦郝公子记挂,我们会想办法去救。”
右护法嗤笑一声,怎么有这么不自量力的人?不论是劫神女还是救那天炼星都会少条命,此人竟还如此大言不惭,可笑!
顾望自然不知道右护法心中所想,他心里也没底——若是零榆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歪魔邪道的手里,顾望不知自己该如何向九泉下的顾家人交代。
然而他忽然反应过来谢生方才说的那句“郝姑娘”——光从年岁上来看,郝大娘年岁不小,称不上姑娘,这全家上下,能称得上是姑娘的除了一些丫头奴婢,也就只有这弱柳扶风般的郝“公子”了。
顾望忽一扣住郝如昙的手腕,郝如昙挣扎不开,只能任由顾望扣住。
不一会儿,顾望松开了郝如昙的手,拱手道:“失礼了。郝姑娘。”
郝如昙垂头不语,沉默半晌,
几人俱是无言许久,竟是那右护法打破了沉寂,颤声道:“......你是......宏甘的女儿?!”
右护法还想再说,却被郝大娘的声音打断,“你们在这做什么!”
郝大娘身旁跟着月白,两人匆匆赶来,一见郝如昙面上挂着两行清泪,郝大娘当即叫道:“你们要对我儿做什么!”
“你儿?”右护法讥笑起来。
“够了!我是女儿身又如何?”郝如昙忽然厉声道:“我女扮男装,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你们发现我是女子,想如何?要我以命去换那个小哑巴吗?”
顾望和江瑄俱是僵硬在原地:郝如昙说得不错,他们回来找她是当真要她去以命换命吗?江瑄上前一步想开口解释,却见郝如昙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簪子,抵在自己颈边。
“姑娘!”月白尖叫道。
“别过来!”郝如昙冷笑道:“他们一旦发现我是女子,不管我是不是神女,都会将我抓去祭天!鬼知道他们的神女是怎么判出来的!我告诉你们!我郝如昙——宁可自尽,也不愿替那璇玑处赎罪!”
郝如昙情绪激动,局面一时僵住,顾望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到郝大娘腿软跪下,竟又磕起头来,“萧大人,你与宏郎素来交好,求您放过我家小女,你们放昙儿一命,求你们了!求各位大人了——”
话音未落,郝大娘身后响起沉闷的一声,不知是何人暗中动手,一击即中,郝如昙应声倒地,昏迷过去。
此时零榆已在地宫不吃不喝地熬了一日,躺在黑潭边的血泊中奄奄一息,满身还未凝固的血缓缓流入黑潭。周遭一点声音都没有,连烛光也渐渐昏暗起来——长明灯怎么会熄灭呢,想必是他目难视物了。就在零榆以为自己五感尽失即将油尽灯枯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想出去吗?”
零榆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也无力回答,只是听这声音径自说道:“罢了,本座倒是想出去看看了,也不知外头有没有换了一番天地......小子,若想出去,就再撑一会儿,会有人来的。”
零榆闭眼想了想,而后有些难过地承认即便有人来了也未必会带他出去。
而那不明身份的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笑了起来,笑声中还带了些邪性,“你倒是猜对了,那人不自量力,来这地方上赶着找死,也不知到底是要杀你还是留你。不过放心吧,你没那么容易死。”
零榆要死不活地听他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却难得地想起小时候在银花楼同好多玩伴一起玩,银花楼日日欢闹,他也日日无忧,还有孟娘教他吹箫弹曲,教他认字念诗。他好久没想起那些年的事了,或许是那时年岁太小,记不得太多。如今他就要死了,却还是会想起这个到死也不记挂他的孟娘。
也不知怎的,那人突然住了嘴。零榆半睁着眼,只见周身的伤口处萦绕着自黑潭中来的黑气,但却没有以往那种烦躁难受的感觉,反而舒服得想睡去了。
“别睡,”那声音低低道:“睡了就真的死了。”
躺在地上的零榆动了动手指,看着那些黑气似乎在为自己疗伤,心中想道:“日后当真要成了邪物了么?”他忍着满口血腥味问道:“你是什么人?”
问完他便后悔了,在这不是人呆的地方能有什么人?不是鬼魂便也只能是邪物。零榆听对方低低地笑道:“本座在此间活了上千年,能是什么人?千年来在此无聊得很,除了睡觉也无事可干,偶尔来几个胆小鬼捉弄一下,添点乐趣罢了。”
零榆见对方好像没打算捉弄自己,反而有些要与自己聊天的兴致,于是顺口问道:“那你知道所谓千年一遇的天炼星么?”
那声音许久没响起,零榆险些就要以为那人消失不见了,正当失落时,又听声音再次响起,然而却越来越轻,直至最后差点就要听不见了:“天炼为煞,孤独鳏寡,生时冲世,半魂难化……”
等零榆回过神,地宫已恢复先前的一片死寂,再怎么说话,也已无人应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