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双相境,一旦落成,自动分为二者,其一求生不得,人人要其不得好死;其一求死不能,无人要其好活。然而幻境之主夹于两者之间,忍受着无尽的痛苦。
此幻境从来只有耳闻,不曾有人亲眼目睹。此行倒是叫他们碰上了。
谢生道:“那你知道如何破解?”
沉渊没回头看他,只摇头道:“馥山大火是默音心中难以消解的心魔,故而破解之法应是与山火有关……”
两人来到馥山山顶,此时天已暗了许多。山顶有一处断崖,其下可见馥山朝向漓川的另一侧,只见本该是枯树焦土的地方现下竟开遍了血红的杜鹃花,在灰暗的天光下呈现暗红色,恍惚间如血海般叫人不适。
谢生被崖边的一棵奇树吸引了目光,正要抬脚走去,沉渊拉住他:“看清楚些,别被迷了神智。”
只见那棵奇树悬于空中而生,若非沉渊出手阻拦,谢生再往前走几步便要坠崖了。
谢生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抬眼看向那棵怪异的树——这竟是一棵双生树,树冠上一半开着粉嫩的桃花,而另一半却开着与悬崖下别无二致的血色杜鹃。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从怀中取出先前沉渊折给他的那枝杜鹃花,还有锁渊阁阁主所给的那枝桃花枝。谢生一手杜鹃,一手桃花,缓缓向前伸去。只见两枝花枝仿佛应着双生树的召唤,发出幽幽的微光。
掌中的两枝花升至半空,朝双生树飞去——
顷刻间,天黑了下来。杜鹃与桃花方一融入双生树中,其树冠登时燃起大火!
谢生一时被眼前之景看愣,双脚僵在原地不得移动半分。
“谢生……”耳畔似乎有人在唤他……“谢生!”
眼见树冠的火要燃至谢生身前,此人仍是无动于衷,沉渊一把拉过他,往山下跑。
谁知这时谢生竟回过神——不,他更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般,死死拽住沉渊的手,想也不想地带着他从崖边往下跳!
崖下满眼的杜鹃花就在此时灼灼绽放。然而从树冠燃起的火紧紧跟着他们,所过之处皆燃起大火。
沉渊的心从方才跃下悬崖的惊慌缓缓随着蔓延至全山的大火而变得麻木——若是就这么葬身火海也不错。
高处下坠,风如刀剑般划过沉渊的脸侧与周身。就在他浑身都快麻木得失去感觉时,掌心处却传来一点异样的温暖。
谢生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也不知是不是有些怕死,手指越发地紧张收拢,换作寻常,这力度能让沉渊感到痛,此时却只剩一点热意。
谢生偏过头去看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却被风席卷至上空,没能传到沉渊的耳中。
沉渊倒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的是:怕死吗?
沉渊浅笑着看他算作回应。
邪神不死不灭,若真能这么轻易就死便好了。
直到两人落入火海,死亡也并未来临。
再睁开眼时发觉身在一处荒凉萧瑟之地,目之所及无草无木,只有漫山焦土和立于焦土之上的千百柄刀剑。纵然过去了十多年,此地的一刀一剑、一尘一土俱是分明地昭示着那场血流成河的天裂之役。
谢生为眼前之景所震,喃喃道:“这是......真正的馥山。”
“......”沉渊缓缓从地上爬起,而后伸出手低头看了两眼,轻声道:“天都黑成这样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生惊异地回过头,此时日头西垂,并未天黑。他伸出手在沉渊眼前挥动,却见沉渊的双眸一动不动,连眼都不眨一下。
还未等谢生开口,沉渊便察觉到谢生在做什么,他似乎早料到此事,镇定地开口道:“是我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