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存长出一口气,沉默了许久,仿佛第二件事只是他临时起意,并未考虑好。又仿佛是某件举足轻重的大事,非得深思熟虑后才能说出。
华尘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你可还记得,神魔大战后,我曾将一朵水莲托于你?”
华尘闻言一愣,似乎猜到了元存要说什么,“你若是要见他......”
“不......”元存按下华尘的手,不容置喙道:“我不能见他。我知道他此身如何,我将他托付于你,是要你好好磨练他,来日......”元存顿了顿,补上后半句,“来日即战神之位。”
华尘话到嘴边险些被噎回去,他一敛从容淡然的神色,皱眉怒道:“元存,你当我是什么?我何故呕心沥血替你养那两个儿子?你既不管不顾,又不肯告诉他们真相,此时何故冠冕堂皇地去管他们如何活?”
元存摇摇头,却无论如何不愿再多说,只留下一句:“是我对不住你们。”
“......”华尘欲言又止,末了泄了气,“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不明白你在执着些什么。”
元存只是难得地露出一道浅笑。
两人没走多远,便出了玉琼庄。一棵高大的槐树立于天地间,仿佛比任何天神都要高大。
槐树枝上飘着数百条红绸带,其上承载了百姓的祝愿与期盼。槐树花点缀其间,仿佛是万千心意都开了花得了回应。
然而树下仍有一人在虔诚地仰望,似是在期盼什么。
“顾望!”身后传来一人的叫唤。
树下那人浑身一震,似乎是刚回过神,被吓到了,“你怎么上山来了?”
来人五官俊朗,身量高挑,个头与顾望差不多大,怀里抱着一个黑布包。见顾望问他,他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布包,神容遗憾道:“墨墨被一条野狗咬伤了,找到时已经没救了。我来替它寻一个安息之地。”
“......墨墨?”顾望一时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这小子养的那只黑猫,“你怎么给它起了个这样的名?不对,你这八百年不动腿脚的懒货怎么寻个安息之地寻到山顶来了?从前怎么没见你对这猫这么上心?”
此懒货叹了一声,痛心得有些夸张道:“墨墨生前就爱往高处跑,这不是想着到兰城的最高处为它寻个归宿它会开心些么。倒是你,日日雷打不动地往这山上来,也不嫌累。我这一路过来,除了风景好些,也没见此山有何独特之处啊,难不成是来会情人了?”
“你瞎说什么!”顾望脸红脖子粗道:“好生安顿你的小黑猫吧!”
见那小子往槐树下走去,顾望连忙道:“欸!离那棵槐树远点!”
这槐树下时常会有人上来祭拜,若这小子大逆不道地在树下埋小猫,叫人发现怕是麻烦。
顾望一时拿他没办法,只好帮他另寻一块宝地,同他一道安葬黑猫。
待两人起身准备下山时,顾望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棵古槐,轻声叫住他:“顾世晗,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那棵树上看着我们?”
顾世晗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落在槐树边上的一块空地上,道:“哪有什么人,你老眼昏花了吧。”
“走啦,下山。”他轻拍顾望的肩,“我方才在山腰寻见一见废弃的竹屋,你不是一直想从顾府搬出来么?不如去瞧瞧那间竹屋合不合适,合适的话就隐居于竹林里,多好。”
“什么竹屋?为何我日日上山都没发现过,你第一次上山倒就瞧见了。莫不是蒙我?”
“嘿!”顾世晗从身后拍顾望的左肩,待顾望回头往他头上插了朵地上捡的槐花,立马又跑到右边去,笑道:“这就叫,缘分!”
“你往我头上弄了什么?顾世晗!你给我站住!”
......
“那人方才......”元存开口道:“是不是看到我们了?”
华尘看向元存。惊觉元存的神力竟已流失至如此程度,竟连邪神沉渊都没认出来。
华尘不答话,只解开两人的隐身之术,往槐树下走去。
古槐间一个少年坐在枝头上,见状飞身下树,躬身行礼道:“槐安见过花神大人,还有这位......”
“夜神元存。”华尘替元存答道,又补上一句,“我大哥。”
槐安恭恭敬敬地行礼,只听华尘道:“那人同你是何关系?”
槐安一愣,知道他指的是谁,答道:“无甚关系,只是来还愿的信徒罢了。”
“信徒么?他身上怎会有你的信物?”华尘眼尖,一眼看出那人头上簪着的木簪出自这棵古槐,然而他并不打算追究,道:“既是你身的尘缘,我便不多追究。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温养一具神魂。”
槐安抬头看他,又侧头看看华尘身边的夜神,双眸一动,便明了华尘何意,于是道:“夜神此身神魂俱损,槐安恐怕难以复原。”
元存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华尘是要替他修复神魂,然而随即无奈道:“不必麻烦了。我时日无多,这一日终是要来的。”
还未等华尘开口,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师父!”
“师父!阿生醒了!”
几人转头一看,然而轩辕末还未飞身上前,便被元存的一眼看得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