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同阿史那媗对视一眼,“我们只负责找人,她回不回是她自己的意愿,我们不能插手。”
谢惟砚点点头。
此时,有小厮在谢惟砚耳边说话,谢惟砚听罢对崔珩道:“淮桉,我阿耶寻我过去,你稍等片刻。”
崔珩微颔。
丝竹之声不断,卢将军坐在堂上,看着舞娘目不转睛,似乎是顾念有宾客,此刻怀中只搂了一人。
那婚服红的扎眼,像是被血浸透过。卢将军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摇摇欲坠的黄牙。颤巍巍的绒花乌纱帽下,是秋后芦絮般的白发。
偏偏酒席内的宾客都一口一句地恭贺他“新婚大喜”,将他哄的如三岁稚郎。
阿史那媗心中一阵儿压抑,想要逃离这里,被崔珩拉住,“别走。”
阿史那媗低头看去,崔珩一直在闷饮,不知他是不是喝醉了,他指尖泛白地攥着酒杯。
“北壁西侧那个一身绯袍同小辈有说有笑的那位,你可有看见?”崔珩用玉箸遥遥一指。
阿史那媗顺着崔珩所指瞧去,就见那人正拍着他身旁郎君的肩头大笑,她点点头疑惑地看向崔珩。
“你可知道他是谁?”
阿史那媗摆摆头。
“他就是我的阿耶,魏国公,而他身旁坐着的是我的二弟,崔珣。”
“那你不去找他们吗?”阿史那媗看谢惟砚坐在他阿耶旁,不免好奇问道。
崔珩苦涩一笑,“你看那里哪有我的位置?”
崔珩说完便不再多说,阿史那媗见他面色不佳就也不好多问。
她记得,崔珩好像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啊,怎么看他如今这样倒是同被弃了一般。
“诸位,老夫还要去看看我的新夫人,就不陪各位了,诸位吃好喝好,老夫先行一步。”
卢将军迈着虚浮的步伐,由傧相们扶着退席。
众人在席间相互敬酒,多是朝廷官员之间的捧哏。
阿史那媗看崔珩喝个不停,有些担心,“崔少卿。”
崔珩未理,装作不在意地偶尔看看西侧。
阿史那媗看不下去了,夺过崔珩手里的酒杯,眉头紧锁,“不能再喝了。”
崔珩抬眼看向阿史那媗。
阿史那媗怔住,手中的酒杯滑落。
崔珩,这是……哭了吗?
崔珩似是意识到什么,马上低下头,不去看她。
“啊——!”
一阵儿惨叫从殿外传来。
紧接着就是下人们哄作一团,着急忙慌地喊着:“快来人啊,有刺客!”
果然还是来了。
阿史那媗几人随着众人一齐到青庐,稀稀落落的雨仍在下着,形成透明的雨幕。
所有宾客都由下人们打着伞,身上未淋湿一处,而雨幕下却倒着一人,瘦瘦的,手中拿着把匕刀。
卢将军捂着胳膊,一瘸一拐地从青庐中走出,血沿着指缝顺流而下,满脸怒色。
他推翻身旁给自己撑伞的小厮,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最后径直走向裴太史令。
拎起裴太史令的衣领,就轻松地揪了起来,“一个破鞋也敢往我将军府塞,你是不想活了吗?!”
裴太史令一脸惊恐,连连摆手,“她是清白身啊!”
卢将军愤而一指,“那他呢??你告诉我他是谁!”
众人向地上那人看去,他身上的夜行衣被浸湿,此刻他正慢慢爬起来,握紧手中的匕首就向卢将军刺去。
卢将军虽老,但到底也曾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迅速反应,几招下去就把那人的匕首打翻,让下人把他围了起来。
那人此刻就在阿史那媗旁边,她微微眯眼,观察起面前之人。
此人虽着男装,却不像男子,身子瘦小,内力不稳,明显是练武的半吊子。与卢将军这样上过战场的人相战,绝无胜算。
随后,阿史那媗竟看见他耳侧微微翘起,难道是面具……?
“住手!”
裴瑶也从青庐中跑出,她口脂被晕染出唇,衣着凌乱,一滴滴如珍珠般的泪落在面庞。
她扶着头,额角不知被什么硬物所撞,在白皙的额间平添一抹猩红,她头晕目眩地颤颤巍巍跑来。
挡在那男子面前,胸前一起一伏,逐字逐句地喊道:“谁敢动她!”
卢将军一步一步压近裴瑶,裴瑶毫无畏色,昂头迎上卢将军的目光。
“啪——”
裴瑶头微偏一侧,嘴角流出些血丝,身后之人见此就要冲上去,被裴瑶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