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选择去顶楼定然不是无处可逃,而是有意选择了这一个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踩着梯子往上爬,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便是有着黑色长发的白井。
“早上好,年轻的咒术师。”
他张开手,大笑着对我说。
我拍走衣服上的灰尘,将褶皱处弄平整,同时借此观察他。
眼前的白井与昨日没有区别,不过此刻在我眼前显露出疯狂面貌的白井却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我扯了扯领带,这才开口回他:“早上好,这位……诅咒师?”他对我的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只是咧开嘴笑着,不过他的态度实际上已经表明了他便是诅咒师。
“我想你应该也没有兴趣继续客套下去吧。”石中剑在我手中显现,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用力猛踩地面,向着白井俯冲而去,在靠近的瞬间挥剑,但是在即将砍中的时候,白井化为了黑色的雾气,石中剑砍空了。
“真危险啊。”
被黑色雾气裹挟的白井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黑雾……那是咒灵?
白井给我的熟悉感莫不是因为他与夏油相似。
我缓缓吐气,咬紧牙关,再次向他冲去,而白井也再次化为黑雾。
但是这一次似乎与上一次有些变化,只要快一点,啊,没错,只要再快一点,我就能在他变成黑雾之前砍中他。
虽然不是不能够找到他化为雾气转移的规则条件,乃至破解的方法,但那太费时间了。
在短短几次之后,我的剑便在他化为黑雾之前先一步抵达,“铛”的一声,石中剑砍在了石头上,虽然没有砍中他的肉/体,但从他略显惊恐的表情和额角滑下的冷汗来看,他没有想到我会做到这种程度,吓得不轻。
“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到程度。”他的语气不再像先前那般从容,“你难道不担心那些人的安危吗?”
他这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不打算理会,底下有琢真在,而且如果真的遇到突发情况,琢真会通过通讯器联系我。
但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枪声。
我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而白井也趁着这个时机,踩着黑雾到了半空中。
得意猖狂的笑在他脸上彰显。
“琢真,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按下通讯器,呼叫琢真的名字,然而从另一头传来的是慌乱踩踏的脚步声,夹杂着枪声尖叫声。
“你跟其他人联手了?”我抬头看向他,通讯器在我手中碎裂。
“那些蠢货总是抱着无所谓的自尊,但我与他们不同,那些武器对付人真的再好用不过了。”
他似乎仍在说些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见了。
琢真此刻正在底下,没关系的,琢真并没有那么弱,我只要相信他就好了。我是这样想的。但是我无法避免的会想到琢真受伤的样子。
我看着白井。
因为账没有落下,如果不是顾虑着建筑损坏会导致底下的人受伤,早在与白井对峙的那一刻,我便会「魔力放出」,而不是仅仅用剑术。
我想要去找琢真,然而为了接下来有可能应对的情况,再加上需要最大可能的不损坏建筑,我就只能就此收手。
开什么玩笑。
白井又恢复了那副得意的脸庞,就好似在嘲笑着需要做选择题的我。
放走实力强大的诅咒师无异于放虎归山,也许会有更多人在其手下丧命,可我无法仍旧琢真独自一人在底下奋战,我应当信任他,可万一呢?
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我向着白井挥出一剑,地面开裂,白井堪堪躲过一击,但肩膀处仍被砍伤,右手无力地垂落,与此同时,强大的风压吹散了白井的头发,黑色的假发掉落,露出棕色的短发,一阵黑色的雾气从脸上飘起。
白井的拟态被我破坏了。
露出真面目的白井脸色苍白,一副病态,就像是生了重病一般,让我觉得分外熟悉,“……芦屋市?”我不由喃喃。
捂着不断流血的肩膀的白井顿住了,他看着我,笑了,“真是意外,你难不成是那里的小孩?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让人好奇啊。”
在看到他反应的瞬间,我的脖子就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无法呼吸,孩子们的面容在我脑中不断浮现。
痛苦绝望化为无形的锁将我牢牢束缚在原地,如同那一日,我似乎将要在这情感的漩涡中溺死。
所幸在最后一刻我想起了琢真,我转过身顺着来时的道路返回到楼层中。
耳边嗡嗡作响,咒灵的气息在这个空间弥漫,天花板上的玻璃画已经破碎,我以手作为支撑点,跨过围墙跳了下去。
手中的石中剑直直刺入咒灵的身体,身体巨大的咒灵哀嚎一声,遁去自己的身影,我从它的身上落在了地面上。
而后我看到了破碎的杯子,掉落在地上的弹壳,环抱着身体瑟瑟发抖的夫人们,抱着妻子的先生们,散落的鲜血,以及,挡在赤司一家面前,穿着粗气明显很虚弱的琢真。
黑色的西装被鲜血浸泡变得更深,额头和嘴角也留着红色的血迹。
“……琢真?”
我听到了我轻声唤着琢真的声音。
琢真努力抬起眼看着我,嘿嘿一笑,“我做得不错吧?”
随着他的话语,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溢出从嘴角滑落。
就这一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眼睛缓缓闭上,晃了晃身体,我下意识伸手接住他。
人的血怎么会有这么多呢。只是碰触到了西装,我的手上就被染红了。
这是我的错。
所有的情绪悄然退去,此刻的我似乎无比理智。
“你失约了啊,赤司先生。”
一手揽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琢真,石中剑直指赤司征臣。
赤司征臣无话可说,只是默默闭上了眼,一副任由我处置的状态。
真恶心啊。我冷漠地想着。
还不待我有所动作,被夫妇俩护在怀中的征十郎站起来,主动将脖颈对着剑尖,张开双手护着他的父母。
赤司夫妇见状,也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一家三口就这样在我面前上演感情浓厚的戏码。
没意思。
挽个剑花同时改变握剑姿势,我将琢真放置在没有玻璃碎渣的地面上。
原本举枪戒备着我的人,扣下了板机。
受伤的咒灵出现在我面前,试图攻击我。
我抬起手,石中剑挡住了子弹,便顺势向咒灵挥去。
体验过石中剑威力的咒灵,做出了一个躲避的动作,石中剑挥空了,但我并不意外,我的首要目标也并不是咒灵,而是那些有武器的人。
仅仅是枪并不能威胁到被魔力强化的我,更何况此前发生了枪战,完好无损的敌人不剩几个,所以轻而易举地被我制服了。
琢真会受伤,是因为咒灵,因为猛烈的枪战,因为他要保护在场的所有人,还因为我。
因为我没有及时回来,因为我不负责任地将责任压在了琢真的肩上。
我对着咒灵高举着石中剑,魔力环绕着石中剑,而后重重挥下。
咒灵消失了,魔力经过的地方全部被摧毁了。
帐没有布下,突然被摧毁的地面、墙面一定被人看到了,被监控记下了。
但是在这一刻,我已经全然无所谓了。
角落里忽然闪光点点,我看过去,映入眼中的是与先前完全不同的玻璃画,不再是雌雄难辨的长发人,被抱着的也不再是成年人,玻璃上画着的是笑容温柔、身着白袍的圣母怀抱着笑容纯真的孩童。
昨日的对话在此刻想起,我一手捂着脸,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咒灵躲藏在哪里,已经很明显了。
我是何等的愚蠢。
无论是被赤司家耍得团团转也好,还是早就察觉异样的玻璃画,抑或是方才才反应过来的监控。
全都糟糕透顶。
一个人在这时悄悄走近,我抬起头,在吓了一跳踉跄后退的男人眼中看到了此刻的我的样子。
那双通透的绿眸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