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花一家的遭遇说来简单,却透着世道的残酷。那日她不过是去绣坊送活计,偏被巡城御史的公子撞见。那纨绔见她容貌清秀,当即就要强买回府当丫鬟。枣花父母虽是市井小民,却将女儿视若珍宝,自然不肯答应。
谁知三日后,那公子竟设计让枣花父亲“失手“摔碎了他的羊脂玉佩。那玉佩通体莹白,确是价值连城的珍品——足够买下玉盘街的十来个铺面。官府来人时,那公子摇着折扇笑道:“要么赔玉,要么赔人。”
最讽刺的是,当枣花咬牙答应入府为婢时,那公子却变了卦。他要的不再是一个丫鬟,而是要枣花全家签下卖身契。偏偏枣花的弟弟在私塾里功课极好,先生都说来年必中秀才。读书人的前程,怎能断送在奴籍上?年迈的祖母听闻噩耗,当夜就哭瞎了眼睛,第二日便咽了气。
此事若没有她出手相助,枣花一家的命运,怕是就此沉沦。
“嗯,都会些什么?可识字?”孟悠然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识字...民女、奴婢识字...”枣花声音细若蚊蝇,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从小跟着祖母学了绣工,会做早点、算账...”
罗凌薇见她回话不成章法,连忙上前一步:“回禀王妃娘娘,枣花天资聪颖。她认的字都是民女教的,一学就会。算账更是了得,她家里□□个早点摊子,平时都是她在打理,她心算比算盘还快。”
孟悠然唇角微扬。她的司言大人向来靠谱,既如此夸赞,想必不差。
“那便留下吧。”孟悠然将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忽然神色一敛:“枣花,你可想清楚了?留在王府做我的丫鬟?”她顿了顿,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那恶少要强掳你为婢,如今我却也要收你入府,这般看来,倒像是我顶了他的位置。”
枣花闻言,额头重重磕在青石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奴婢心甘情愿!王妃娘娘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与那等恶人岂能相提并论?奴婢愿终身侍奉娘娘,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孟悠然眸光微动,伸手虚扶了扶:“起来吧。”转头对如双道:“枣花先跟着你学规矩,暂领二等丫鬟的月例。”
“奴婢省得。”如双福身行礼时,眼底掠过一抹喜色。会算账?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长史大人送来的账册在耳房里堆得小山似的,她才理清不到三成,眼下总算得了个得力帮手。
“如双,”孟悠然忽然想起什么,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前日让你寻的那个人...”
“回娘娘,已经找着了。”如双趋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正要寻机会禀报,那厮如今正与个寡妇厮混,连家中老小都不管不顾...”
孟悠然忽然执起如双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目光落在如双明显清减的腰身上,“腿都跑细了一圈。不过往后就好了,青瑶、洪鹰都能独当一面,你只管带着枣花理清账册,其他杂务尽可交给她们。”
如双鼻尖一酸:“能为娘娘分忧,奴婢心里欢喜得很。”她犹豫片刻,又低声道:“只是那人实在不堪,娘娘寻他究竟...”
“这事你就不必管了。”孟悠然忽然转向罗凌薇,唇角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交给凌薇去办。”
“啊?”罗凌薇正要从怀中取出那枚鎏金令牌奉还,闻言手指一颤,令牌在掌心折射出一道晃眼的金光。
孟悠然眉梢微挑:“怎么,不愿再为本王妃分忧?”
“民女不敢!”罗凌薇慌忙行礼,令牌在胸前晃荡,“但凭娘娘差遣。”
“我欠了一个人情。”孟悠然想了想道:“答应要帮青石巷一个叫陈小春的小姑娘解困。具体情形...”她朝如双使了个眼色,“待会儿让如双与你细说。”忽又展颜一笑,眼波流转间透着几分狡黠,“至于如何周旋,你自行斟酌便是。以凌薇之才,定能谋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呵,这就是手里有人用的好处了。她可是太后,那有事事亲力亲为的。自然应该主子一张嘴,属下跑断腿才对。